《春》是现代诗人艾青于1937年4月,为纪念左联五烈士而创作的一首新诗。这首诗把烈士的牺牲与春天的到来直接地联系起来,除了表现出作者对于反动派的疯狂屠杀的愤怒和仇恨之外,还表现着一种坚定的信念:任何疯狂的镇压和屠杀都无济于事,烈士们所付出的鲜血代价,是以迎来一个更美好的春天为报偿的。这首诗布局缜密,结构严谨,很好的利用了人的联想力是可以转化的这个特点。
春
春天了
龙华的桃花开了
在那些夜间开了
在那些血斑点点的夜间
那些夜是没有星光的
那些夜是刮着风的
那些夜听着寡妇的咽泣
而这古老的土地呀
随时都像一只饥渴的野兽
舐吮着年轻人的血液
顽强的人之子的血液
于是经过了悠长的冬日
经过了冰雪的季节
经过了无限困乏的期待
这些血迹,斑斑的血迹
在神话般的夜里
在东方的深黑的夜里
爆开了无数的蓓蕾
点缀得江南处处是春了
人问:春从何处来?
我说:来自郊外的墓窟。
柔石、殷夫、胡也频、李伟森、冯铿,这五位年轻的革命者、作家和诗人,在龙华被国民党反动派无情地杀害了。这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在当时震撼了全国。面对这一残酷的严重事件,革命的诗人、文学家们无不满腔怒火、义愤填膺。当时作为一个年轻诗人的艾青,同样也是怒不可遏。1937年4月,诗人为纪念左联五烈士而创作了这首诗。
艾青(1910~1996年),浙江金华人,现代文学家、诗人。1928年中学毕业后考入国立杭州西湖艺术院。1933年第一次用笔名发表长诗《大堰河——我的保姆》。1932年在上海加入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从事革命文艺活动。1935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大堰河》。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曾赴黑龙江、新疆生活和劳动,创作中断了二十余年。1979年平反后,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国际笔会中心副会长等职。1985年获法国文学艺术最高勋章。
诗人写《春》,始终是围绕着“桃花”展开的。“桃花”这一形象,成为这首诗成功与否的关键。
诗一开始,诗人就开门见山地点出了“春”,点出了“桃花”:“春天了,龙华的桃花开了”。这是实写,也是虚写。实写:五烈士牺牲是在春天,春天,就有桃花开放。虚写:这“春天”,这“桃花”,具有象征意义,象征着光明,象征着新的社会。当然,光看这两句,还看不出这种象征意义,只有随着下面展开的诗句,才能了然。只读这两句,读者很难猜到诗人往下如何写。读了下面的诗句,就不能不惊叹诗人转折的高明了,而且这种转折极其自然。
“在那些夜间开了”这一句,点出“桃花”开的环境——在夜间,诗人便紧紧抓住这“夜”,展开了刻划:指出那些夜间是“血斑点点的”,是“没有星光的”,是“刮着风的”,“听着寡妇的咽泣”。诗人由写“桃花”,转入写“桃花”开的环境,不仅自然,诗人的一种意图也随之而出了:诗人没有直接写刽子手们的狰狞面目,没能直接写他们的残忍,只这几句,已把刽子手们的残酷写得入木三分。这几句,构成了一幅令人怵目惊心的图画。诗人的控诉,诗人的愤怒也油然而生。
接着,诗人把这种残酷,这种控诉和愤怒,很自然地扩展开去,以进一步扩大诗的内涵:“这古老的土地呀/随时都像一只饥渴的野兽/舐吮着年轻人的血液/顽强的人之子的血液”。这里,诗人又巧妙地把笔落在“血”的刻划上,这不仅强调“血”,进一步强调“野兽”的残酷,进一步增强控诉和愤怒的力量,而且为下面的诗句作了铺垫。
“于是经过了悠长的冬日/经过了冰雪的季节/经过了无限固乏的期待/这些血迹,斑斑的血迹/在神话般的夜里/在东方的深黑的夜里/爆开了无数的蓓蕾/点缀得江南处处是春了。”这几句诗,把“血迹”和“桃花”、和“春天”又巧妙地联系起来,把五烈士流血的深刻意义极含蓄地表达出来,也把诗人对五烈士英勇就义的崇敬写了出来,同时也写出诗人对未来的信心——这些烈士的血不会白流,春天一定会到来。尽管还要经过“悠长的冬日”、“冰雪的季节”、“无限困乏的期待”,但一定会到来。由“桃花”、“春天”写起,又落在“桃花”、“春”上,整个诗不仅完整,而且博大的内涵也豁然而出了,“桃花”及“春天”的象征意义也使读者领悟了。“桃花”与“血迹”的联系,是诗人构思的关键,也是这首诗成功的关键。
诗写到此,本来可以结束。但诗人并未就此打住,在后面又写了两句:“人问:春从何处来?/我说:来自郊外的墓窟”。这两句是画龙点睛之笔,是这首诗的整个内涵浓缩而成的,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春天的到来,是由千万烈士的英勇牺牲换来的,这一思想,更集中地点了出来。
诗人说:“在不自由的岁月里我歌唱自由,我是被压迫的民族我歌唱解放。”《春》这首诗,就是诗人这一信念的杰作。从上面的分析中,读者还学习到了诗人是如何歌唱的。
现代作家、散文家余秋雨:起步处的平稳具有牵引力,牵引出了全诗;了结处的平稳也具有牵引力,以一种貌似怪诞的问答牵引出读者更深广的思索。这种结体方式,使这首在内容上具有明显时间性的作品具备了跨越时间的艺术魅力。(《新诗鉴赏辞典》)
诗歌评论家叶橹:艾青的这几句诗,像数学上累进加法一样,语言的分量一句比一句重,而情的浓度也层层加码,在一系列意象中,随着诗句的层次递进,把人的联想发挥到极致,同时也把人的感情激发升腾起来,使人在感受上产生一种应接不暇的压迫感。(《艾青诗歌欣赏》)
现代文艺理论家、诗人胡风:这是艾青在国民党压迫的阴暗环境下第一次用革命诗人的精神面貌公开地站到了读者面前。(《怀春室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