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之家》(1916—1917)是刻意用契诃夫《樱桃园》营造氛围的笔法写成的,剧本有个副标题:“俄国风格的英国主题狂想曲”。剧作通过女青年艾丽·邓的视角,描写88岁的老船长邵特非和他一家房客。邵特非已经半疯,酷似莎士比亚笔下的李尔王。住在他家里的是些空想家、撒谎者、无用的艺术家和他们的亲属,他们放荡不羁而又心灰意冷,满腹牢骚而又消极遁世。整个住宅就像一条即将触礁、沉没、破裂的船,失去了方向也没有什么依靠,象征着走向末路的英国与西方文明社会。
全剧最后有一场不知从何而来的轰炸,所有住户都宁肯炸死也不愿进防空洞,但他们偏偏都活了下来,反倒炸死了躲进地窖的不相干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艾丽和另一个女房客赞叹轰炸像贝多芬的交响乐一般“辉煌”,欢呼“明天晚上再来一次”。生活的荒谬性质和人们的反常心态,在剧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伤心之家》被认为是萧伯纳最优秀的剧作之一。
萧伯纳(1856~1950)
Shaw,GeorgeBernard
英国剧作家,评论家。1856年7月26日生于都柏林一基督教家庭,1950年11月2日卒于英格兰东部海瑞福德郡一小村镇。其母是优秀女中音歌手。萧伯纳中学毕业后在地产公司当小职员。1876~1898年在伦敦从事新闻工作,在《明星报》、《星期六评论》上写了很多关于音乐和戏剧的评论文章。他在易卜生影响下,一贯反对“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大力倡导和创作以讨论社会问题为主旨的“新戏剧”,并于1891年发表了评论文集《易卜生主义的精髓》。
萧伯纳的第一部剧作,是揭露和批判资产阶级如何靠经营贫民窟房产重利盘剥的《鳏夫的房产》。2年后写出的《华伦夫人的职业》则是对资本主义另一条生财之道的鞭挞和剖析。剧中的华伦夫人出身贫苦,靠开妓院发家后,供养女儿受高等教育,指望女儿能凭身分和教养找个“有钱的男人”,从而跻身上流社会。但却对女儿隐瞒了身世,女儿在洞悉原委后尽管谅解了母亲,却不再接受其供养和教训而自去独立谋生。以上两剧是典型的易卜生式社会问题剧,也是萧伯纳早期批判现实主义戏剧的代表作。包括这两出戏在内,萧伯纳1892~1939年共写了51部戏,其中除《圣女贞德》是描写法国青年女爱国者在英法百年战争中领导农民反抗英军被俘牺牲的唯一一部悲剧外,大都是喜剧或带有喜剧意味的笑剧、闹剧、狂剧以及历史剧、哲理剧、政治幻想剧等,题材、手法虽有变化,讽刺、暴露的精神则始终如一。其他作品有《武器与人》、《康蒂妲》、《风云人物》、《魔鬼的门徒》、《凯撒与克莉奥佩特拉》、《英国佬的另一个岛》、《巴巴拉少校》、《医生的困境》、《安德洛克勒斯与狮子》、《皮格马利翁》、《伤心之家》、《回到玛土撒拉》、《苹果车》等。
萧伯纳写于一九一九年的剧作《伤心之家》(《heartbreakhouse》是他反战精神最强的一部。从剧情看,他似乎只是一出充满着睿智对话的轻松喜剧,几乎可与王尔德那些玩世不恭且尽情耍弄聪明的剧作。
这是一出典型的“客厅剧”,剧情全以在客厅聚会中发生的事件与对白为骨干,而聚集于“客厅”内的,也多是来自上层社会的悠闲之士,他们有不凡的文化素养,所以可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使用着漂亮锐利的语言,但因为不必操劳生计而有太多闲暇,他们也常被困在无法打发的无聊与倦怠里,群聚一处时,也就不不过散漫地谈天说地,嚼舌讥讽,在语锋里比聪明,或是打情骂俏,以恋爱及失恋来填补生活的空虚,以想象的“心碎”来增添一点心灵上的刺激。剧中于是出现了令人目眩的爱情重组与配对,各个角色快速地弃旧爱结新欢,顿时“心碎”之人遍布客厅,使这屋舍成了“伤心之家”。
但爱情却只是这些剧中人在无聊中找寻的消遣,心碎也就只有做戏般的造作,除了年轻的爱丽之外,这些心碎情事说来十分可笑,喜感多于悲情。如老船长对那为要恋爱而恋爱的女儿所说的:“想要心碎,你说先要有颗心吧?!”但这些剧中人,在爱情与其他事上,却多是无心的。最终,由这些琐碎的心不在焉所堆叠出的剧本,除了长串令人爱不释手且可大被引述的聪明对白之,并没有重要的情节线索。
爱丽是剧中惟一没有把心碎当成游戏、而真正尝到心碎滋味的人物,她因此也是唯一有救赎希望的角色。她的这句话,本在描写心碎的感觉,但在萧伯纳反战诉求的参照中来读,却顿时有了战争毁灭与文化重生的余音与韵律:“当你心碎时,你的船只被烧毁:凡事都无所谓了。这是快乐的终点,平静的起点。”
萧伯纳在序言里对“碎心人”(heartbreaker)与“驯马师”(horsebreaker)所做的区分,是一个重要线索。“碎心人”与“驯马师”这两个看起来突兀的对比,因为在英文里有文字与音韵上的对称,所以被萧伯纳选来描述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
“碎心人”是我们在这出戏中所见的那些纤弱寡断、毫无行动能力而只沉溺于爱情幻想的有闲阶级。“驯马师”则正相反,他们是有着清晰目标的行动者,身体健壮、充满活力,有成事的干练,也有起而行的动力,因此,他们绝不会像“碎心人”那样,坐在屋子里耍嘴皮,或忙着谈无稽的恋爱以求心碎。“驯马师”应该是鲁迅与托尔斯泰的英雄,如果铁屋着火,就算知其不可能,以行动为生命指标的他们也会拼命想出解决之法。但是“驯马师”却说不出我们剧中人口里那些聪明又有智慧的话语,他们甚至不甚喜爱文学艺术,也不做哲学沉思,像萧伯纳所说,那些“驯马师”听了一小节舒伯特的音乐,就要开始打盹。如此说来,这些积极外向的“驯马师”好像也并不是萧伯纳心中的理想,在描绘“驯马师”能干上进的同时,萧伯纳仍然透露了他对“碎心人”的依恋。
这人生境界中的两极,后来成为汉娜·阿伦特哲学论述的核心,她将之分类为行动生活〔vitaactive〕及默观生活〔vitacontemplative〕。前者以公众事务为关怀,后者则投注于私己的精神领域,阿伦特的《人类境况》〔TheHumanCondition〕一书以前者为主题,《心智生命》〔TheLifeoftheMind〕则是对后者的论述。
萧伯纳写成于一九一九年的剧作《伤心之家》(HeartbreakHouse),在美国流行起来,纽约、西雅图、克利夫兰等地的剧院先后上演此戏。圣路易剧院(St.LouisRepertoryTheater)也以此剧作为二ОО七年的开档戏。这部戏突然这样受到重视,大概是和美国深陷伊拉克战事的现况有关,因为《碎心之屋》一向被认为是萧伯纳所有剧作中,反战精神最强的一部。
萧伯纳把这个剧本的副标题定名为《俄国风格英国主题的狂想曲》,意即《伤心之家》是仿效俄国现实主义戏剧的榜样写成的。萧伯纳指出,《伤心之家》是“大战前夕文明而懒散的整个欧洲”的写照。剧中的主人公们是英国当时社会的上层阶级的代表人物,他们有足够的聪明,并有余暇从事高等文化,但是却没有力量使生活变样。他们象是一群染上鸦片烟毒的人们,只有使劲摇动他们,才能使他们清醒过来。但是大战的震动并没有使“伤心之家”摆脱昏睡状态。萧伯纳预言:更强烈的爆炸必然发生,最后将使“伤心之家”归于毁灭。1929年,萧伯纳创作了尖锐批评资产阶级议会制度的剧本《苹果车》。在萧伯纳的全部创作中,贯穿了对资产阶级社会的批判精神,但未能指明改造社会制度的真正的道路。
《伤心之家》(1913~1919)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开始动笔,于战后完成。1920年在纽约演出,1921年在伦敦演出。剧本描述了战前的欧洲资本主义社会。这个社会使剧作者悲观失望,尽管十月革命已经胜利完成,世界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萧已经把他早年所向往的社会主义扔到一边。他对苏联新社会发生兴趣,表示支持,还是后来的事。
写《伤心之家》的时候,他过去关于爱情,宗教,教育,政治的种种说教,对他显然已失去任何意义。对他来说,资本主义终于获得胜利。全剧3幕的地点都在船长肖特非家里。肖特非是一个古怪的老人,他的长女奚西在身边照料他。奚西的好朋友爱丽是经理玛志尼的女儿,热恋着奚西的丈夫赫克托。她后来为了金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资本家曼根身上,致使父亲破产。她希望肖特非的智慧给她指出一条出路,但无论是追求爱情,金钱或智慧,她都失望。她的失望正代表着萧在大战前后的心情。肖特非船长是剧作家精心刻划的人物,表达了作者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看法。他对全人类发出警告。他的伤心之家,正象征着这个社会。在剧本的结尾,资本家和一个进屋偷珠宝的贼在轰炸中丧命。别的人虽然幸存,但希望下一次轰炸会把他们炸死。剧中人物带有象征性。赫克托象征爱情(象征爱情的还有奚西),曼根象征金钱,肖特非象征智慧。此外,爱狄象征大英帝国。曼根的死并不说明金钱和资本主义已经消亡。爱狄的殖民主义者丈夫虽然没有出场,他还存在,他象征力量和安全。他可以使伤心之家重新变得喜气洋洋。他是剧中的最后胜利者。
剧本的副题是:《俄国风格英国主题的狂想曲》。在写作时,萧有意识地在摹仿契诃夫的《樱桃园》的气氛,尤其是第3幕。剧本不提出问题,只描述一种社会状态,一种心理状态,但有独特的人物性格,而且具有英国人的民族特点,他们同时也是喜剧人物。
伤心之家-写作背景
在即将全面爆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情况下,萧伯纳因为自己身体力行的严厉谴义的实质改变,不再相信民主制度能够完全有效地解决一系列社会深刻矛盾,看不到普通的社会民众有能力进行自治的丝毫希望,并且无可奈何地、情绪焦躁地发起了牢骚,认为(即使是社会主义)民主不过是“一个装满了瓦斯或暖气的大气球升上天空,以便在你向天仰望的时候,别人好扒空你的口袋”,最后,他甚至在自己的作品中,绝望地、带有排斥情绪地,将一切正常的社会竞选活动,包括民主制度下的选举,通统描写为魔鬼般的灾难性欺骗。
萧伯纳认为只有在改良现有极不完善法律体系的框架内,消灭对社会的个人主义反叛行为的歧视性惩罚、与根除社会仇恨的土壤,并充分肯定依靠个人的聪明才智创造社会财富(劳动致富)的精神,才能最终消除资本主义的现实罪恶社会贫困。如果那些顽固维护不公平社会现实的愚蠢政客不放弃他们非法攫取的、或是凭借肮脏的雄厚资本支配的国家权力,一切有教养、有良心、有政治抱负的知识分子们,就必须学习他于1917年创作的《伤心之家》剧本中精心树立的老舰长形象,在崇高道德精神勇气指引下,拯救面临危难的国家社会。最后,如果人们的英雄主义努力不幸遭到了失败,那些操纵社会权力的可恶资本家和遍地横行蝗虫一般的小偷盗贼们,不肯自行退出历史舞台的话,那就只有希望窜至英国上空的德国轰炸机扔下的雨点般炸弹,一个不剩全都落在他们的脑袋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