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韩潮州愈》是唐代诗人贾岛创作的一首七律。此诗首联写自己与韩愈不同寻常的交情,中间两联直抒别后的景况,尾联写祝福,以美好的憧憬结束全诗。全诗八句直如清澄的泉水,字字句句皆从丹田流出,抒写了真诚的友情。
寄韩潮州愈⑴
此心曾与木兰舟⑵,直到天南潮水头⑶。
隔岭篇章来华岳⑷,出关书信过泷流⑸。
峰悬驿路残云断⑹,海浸城根老树秋⑺。
一夕瘴烟风卷尽⑻,月明初上浪西楼⑼。
⑴韩潮州愈:即唐代大文学家韩愈,时贬谪为潮州刺史,故称韩潮州。
⑵木兰舟:用木兰树造的船。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下:“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树。昔吴王阖闾植木兰于此,用构宫殿也。七里洲中,有鲁般刻木兰为舟,舟至今在洲中。诗家云木兰舟,出于此。”后常用为船的美称,并非实指木兰木所制。
⑶潮水:河流名,今名韩江,流经潮州。
⑷岭:指五岭。华岳:即西岳华山。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河水四》:“华岳本一山当河,河水过而曲行,河神巨灵,手荡脚蹋,开而为两,今掌足之迹仍存。”篇章:指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
⑸关:指蓝关。泷流:即泷水,自湖南流入广东,唐时称虎溪。
⑹驿路:驿道;大道。唐王昌龄《送吴十九往沅陵》诗:“沅江流水到辰阳,溪口逢君驿路长。”残云:零散稀疏的云。唐孟浩然《行至汝坟寄卢徵君》诗:“洛川方罢雪,嵩嶂有残云。”
⑺城根:犹城脚。一作“城闉(yīn)”。唐韦应物《酬秦徵君徐少府春日见寄》诗:“城根山半腹,亭影水中心。”
⑻瘴烟:湿势蒸发而致人疾病的烟气。
⑼浪西楼:潮州的一处楼阁,具体情况不详。
我的心与你相随共同乘上木兰舟,一直到达遥远的天南潮水的尽头。
隔着五岭你的诗章传到华山西麓,出了蓝关我的书信越过泷水急流。
险峰上驿路高悬被片片流云遮断,海涛汹涌浸蚀城根棵棵老树含秋。
总有一天狂风将把瘴气扫除干净,到那时月色明朗开始高照浪西楼。
贾岛初为僧,好苦吟,由于著名的“推敲”故事,博得当时文苑巨擘韩愈的赏识而还俗应举,所以他与韩愈感情深挚。元和十四年(819年),唐宪宗迎佛骨,韩愈上表切谏,触怒皇帝,贬谪潮州刺史。他在赴任途中遇侄孙韩湘,写了一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抒发自己的激愤之情。《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传到京师,贾岛读后有感而作《寄韩潮州愈》诗。
贾岛(779~843),唐代诗人。字浪仙。范阳(今北京房山)人。早年出家为僧,号无本。元和五年(810年)冬,至长安见张籍。次年春,至洛阳,始谒韩愈,以诗深得赏识。后还俗,屡举进士不第。文宗时因飞谤贬长江(今四川蓬溪)主簿。开成五年(840年)迁普州司仓参军。其诗在晚唐形成流派,影响颇大。唐代张为《诗人主客图》将其列为“清奇雅正”升堂七人之一。晚唐李洞、五代孙晟等人对其十分尊崇。有《长江集》。
此诗一开头就表达了与韩愈不同寻常的交契,流露了一种深切的眷念和向往的心曲。首联“此心曾与木兰舟,直到天南潮水头”两句笔力奇横,表现了忠臣遭斥逐,寒士心不平,甘愿陪同贬官受苦的深厚友情。
中二联直抒别后景况。颔联“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两句表明二人正是高山流水,肝胆相照。韩愈诗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贾岛则报以“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这是互诉衷曲之语。“悬”、“浸”二字,一高一下,富于形象。望不到尽头的驿路,盘山而上,好像悬挂在耸入云霄的峰峦上。这是途中景色。潮州滨海,海潮浸到城根,地卑湮湿,老树为之含秋。这是到任后的景色。“峰悬驿路”是写道路险阻;“海浸城根”则说处境凄苦。“残云断”内含人虽隔断,两心相连之意;“老树秋”则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之慨。在物景烘托中透露作者深沉的关怀心情。
写到第三联,已把坚如磐石的友情推至顶峰,诗的境界也达到了高峰。第四联则荡开一笔,别开生面:“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月光如洗,天下昭然,友人无辜遭贬的冤屈,自将大白于天下。这里针对韩愈“好收吾骨瘴江边”一语,一反其意,以美好的憧憬结束全诗。
此诗首联写意,次联写实,三联写悬想,尾联写祝福,而通篇又以“此心”二字为契机,抒写了真诚的友情。八句诗直如清澄的泉水,字字句句皆从丹田流出。诗的语言酷似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的和诗,真是“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先生作诗,不过仍是平常心思、平常律格,而读之每每见其别出尖新者,只为其炼句、炼字,真如五伐毛、三洗髓,不肯一笔犹乎前人也。一、二,只是言刻刻思欲买船来看;三、四,只是言刻刻疑有诗文见寄也。一解皆用头上“此心”二字,一直贯下(首四句下)。“残云断”、“老树秋”、言意中时望有此一夕也;风卷瘴烟,月明初上者,喻言必有天聪忽开、此心得白之日也。
胡以梅《唐诗贯珠》:局法高超,庸肤剥尽。起是单刀直入。下六言皆托言心到之境。
沈德潜《唐诗别裁》:起超(首二句下)。言韩之来书(“隔岭篇章”句下)。言己之寄书(“出关书信”句下)。
谭宗《近体秋阳》:许期高深,摅写缥缈,两俱极境,不可复形拟矣。
赵臣瑗《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起笔最奇。凡人寄诗,只言别后相忆耳,此独追至文公初贬时……次联方写今日事。
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超逸(首二句下)。
李锳《诗法易简录》:笔势突兀之至,然用法稍变。
李庆甲《瀛奎律髓汇评》:纪昀:起手十四字不可划断,笔力奇横。又云:意境宏阔,音节高朗,长江七律内有数之作。许印芳:沈归愚云:起笔超超元箸,三句谓韩寄诗与己,四句谓己寄书与韩。愚谓:五句束住自己一面,六句束住韩一面,结句紧跟六句来,但就韩言,而己之思韩即在其中,正应起处“心”、“到”二字,诗律精妙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