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百年大雪灾

1989年，藏北草原广袤的土地上连遭126场大雪袭击，时间从当年的11月26日至1990年4月长达150多天。那曲地区（今那曲市）的大部分草原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致使交通中断，人员被困，牲畜死亡。随着牛羊一个个倒下，牧民们的希望也顷刻间化为乌有。

灾区传来一封封特急电报，火速传到那曲、拉萨、北京，通过广播、报纸，雪灾的消息传遍全国。

旋即，首都北京来电，中央派运输机空投物资。3月27日，银燕展翅藏北，身为新华社西藏分社摄影记者的我也登上救援飞机跟随采访，并用相机记录了这架安-12运输机为被大雪围困牧民投下糌粑、青稞、燃料、衣物和雪镜等必需品的珍贵瞬间。不几日，中央又电令两架“黑鹰”直升飞机投入到紧张的抗灾救灾工作中。

当时，大雪埋住了小腿，道路被大雪封锁，牧民们的生活情况不容乐观。我再次请缨，被批准乘坐“黑鹰”直升飞机从拉萨飞赴灾区。就这样，我成为唯一通过空中进行采访报道的新闻记者，并记录了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抗灾救灾全过程。

两架“黑鹰”直升飞机从拉萨飞赴灾区后，先在那曲镇草坝上作短暂停留，我和机组人员一同听取时任那曲地委书记李光文关于灾情的介绍：“这次我们那曲地区的雪灾面积达24万平方公里，包括了巴青、比如、嘉黎、索县、那曲、聂荣等8个县的113个乡，22万多人口，其中特重灾乡、重灾乡的面积达到10万平方公里。”

这些数字说明灾情比想象中的情况还要严重，我必须记录下来。

“到目前，据初步统计，全地区牲畜死亡119万头、只、匹，其中80个重灾乡、特重灾乡牲畜死亡98万头、只、匹，平均占牲畜总数的30%，巴青县达到40%以上。”

“据粗略测算，灾害造成的损失达7.9亿元，困难户急剧增加。初步统计，特困户达到7423户，严重困难户8081户，困难户8942户，加起来是24446户，占总户数的84.2%。”

在直升机所飞赴的几个灾区点，我亲眼目睹了满山遍野躺满各类牲畜尸骸，侥幸活下来的牛羊，在它同类的尸骸上，吃力地啃着冻得邦邦硬的皮肉。牛羊在极度的饥饿下，也成了食肉动物。

1990年4月，巴青县贡日乡的色雄贡日和满塔乡的扎仁根泽，又出现特大雪灾，交通阻断，两个受灾点和县里的联系已中断了15天。

那天，我与时任那曲地委书记李光文所率领的几位工作组人员，乘两架装载着部分急救药品和糌粑面的直升机飞往北部。

太阳，始终出不来，云雾缭绕着，雪与天几乎融为一体，海拔6000多米的万玛拉山在机身下闪着寒光，直升飞机在茫茫雪海中上下抖动。我往下俯瞰，飞机来回飞了三圈，最后在一个倾斜的山坡上降落了。

扎仁根泽，60多年前也曾遭遇过大雪灾，灾后只剩下两顶帐篷，三、四年没人住，腐朽成了碎片。

当地一位老牧人回忆说，那场大雪灾发生时，年轻力壮的都逃走了，留下的人大多数因冻饿而死，原野上这里一个骑士，那里一个行人，都不动，走上去细看，都是死人。

这是巴青县一位受灾群众扛着刚刚领到的救灾物品，高兴地返回家去。（唐召明1990年3月26日摄）

“是共产党把我们从雪灾中救出来的啊！”群众四面八方涌来，围住了李光文，围住了我们所乘坐的直升飞机。李光文拿起从飞机上刚卸下的一袋青稞炒面，抓一把递给眼前的一位牧女，说：“这是拉萨人民支援咱们的啊！”这位牧女饱含热泪，一口吞下。这是牧民们最敬重的表示。

山谷间，牧民群众喊起了口号：“共产党万岁！”“解放军万岁！”

那呼喊声像一团团烈焰，在这寒冷的土地燃烧。李光文，这个坚强的康巴汉子，感情的大堤决口了，两行热泪挂在他的脸上……

大雪无情人有情。在党中央的关怀和帮助下，藏北人民奋力抗灾救灾，不仅把这场大雪灾的受灾降到了最低程度，还创造了西藏历史上，在重大自然灾害面前无一人死亡的人间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