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是唐代诗人李贺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一方面,诗中描写了边塞异常艰苦的环境,与戍边将士相伴的只有北风、城月、寒露等令人心悸的阴冷物象,表现了戍边将士的孤独无依和思乡之愁。另一方面,诗中描写了番人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入侵的势态,渲染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结尾两句写景,以缓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虽然没有正面写将士们应对敌人来势凶猛的场景,但借景抒情,以曲笔描绘了将士们岿然不动、众志成城的形象,言尽而意犹未尽,令人玩味。
塞下曲⑴
胡角引北风⑵,蓟门白于水⑶。
天含青海道⑷,城头月千里⑸。
露下旗濛濛⑹,寒金鸣夜刻⑺。
蕃甲锁蛇鳞⑻,马嘶青冢白⑼。
秋静见旄头⑽,沙远席羁愁⑾。
帐北天应尽⑿,河声出塞流⒀。
⑴塞下曲:乐府旧题。北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晋书·乐志》曰:‘《出塞》《入塞》,李延年造。’……唐又有《塞上》《塞下》曲,盖出于此。”
⑵“胡角”句:胡角吹时北风至,遂为北风由角声所引来。胡角,胡人的吹乐器。
⑶蓟(jì)门:《通志·地理略》:“蓟门在幽州北。”治所在今北京城西南。王琦按:“蓟门即蓟州也,战国时属燕,秦为渔阳郡。唐开元十八年改置蓟州,取蓟邱以为名,文人多谓之蓟门。”白于水:言旷野上的风沙之色。
⑷青海:唐代为吐谷浑所据。《周书》:“吐谷浑治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青海周围千余里。”
⑸城头月:一作“城头见”。
⑹濛濛:迷茫貌。
⑺寒金:塞下寒冷,金声亦带寒气。金,军中警夜时所敲击的铜器,即古时的刁斗之类。夜刻:夜间的时刻。
⑻“蕃甲”句:番人的甲衣,锁衔细密,状同蛇鳞。蕃(fān),同“番”。
⑼青冢(zhǒng)白:指青冢之草亦尽,足见马群之多。青冢,即西汉王昭君墓,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南。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⑽旄(máo)头:星名,即昴宿。《汉书·天文志》:“昴曰旄头,胡星也,为白衣会。”古人以此星特别明亮时,主战事。李白《幽州胡马客歌》:“旄头四光芒,争战若蜂攒。”
⑾席羁愁:一作“席箕愁”。席箕,塞北草名,可饲马。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支植下》:“席箕,一名塞芦,生北胡地。古诗云:‘千里席箕草。’”
⑿帐:军中帐幕。天应尽:指边荒。
⒀河声:黄河之声。一作“黄河”。出塞流:黄河源出青海,曲折东流入甘肃境内,复流向东北出长城之外,经内蒙古才又南入长城,故称。
吹奏胡角时引来了凄厉的北风,蓟门白茫茫的旷野上扬起了漫天的风沙。
登高远望,天含着奔向青海的道路,城头上明月照耀千里之外。
寒露濛濛,旗帜迷茫难辨。报时的铜器声透着寒气从远处传来。
番兵的铠甲锁衔细密,状如蛇鳞。战马吃尽了青冢上的野草,青冢一片光秃。
塞外的秋夜十分安静,抬头看到旄头星在空中闪耀。将士们卧在沙中,预感到胡人正准备入侵,为此生出忧愁。
从军帐中北望,杳然不见天边。黄河之水流向塞外,发出奔流不息的响声。
唐宪宗元和九年(814),李贺辞去了奉礼郎一职,离开长安,回到昌谷,并在同年秋天到了潞州(今山西长治)。当时张彻正在潞州幕府做幕僚,张彻是韩愈的学生,又是其侄女婿,与李贺有较多交往。李贺客游潞州往依张彻,主要是为了寻找施展抱负的机会。滞留潞州期间,李贺更加了解人民的痛苦,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藩镇割据、边患不息带来的深重灾难。他有感于边塞征戍不已,写下这首诗。
李贺(790—816),字长吉,福昌(今河南宜阳)人。唐皇室远支,家世早已没落,生活困顿。曾官奉礼郎。因避家讳,被迫不得应进士科考试。早岁即工诗,见知于韩愈、皇甫湜,并和沈亚之交善,死时仅二十七岁。其诗表现出自己政治上不得志的悲愤,对各种社会现实问题也有所讽刺、揭露。善于熔铸词采,驰骋想象,运用神话传说,创造出新奇瑰丽的诗境。有些作品情调阴郁低沉,语言过于雕琢。有《昌谷集》。
这首诗是李贺为塞下戍边战士而作,诗中描绘了边塞马嘶的苍凉情景及战士们的思乡情怀,诗风悲壮凄凉。
诗的前四句写塞下萧瑟凄凉的景象。茫茫边塞,胡角一声吹响,北风随之呼啸而来。蓟门旷地风沙,天色一片惨白。通向青海的道路高峻蜿蜒,城池仿佛嵌在空中;站在城头极目眺望,但见霜满大地,皓月千里,一片荒凉。蓟门在唐朝的东北部边境,青海在西北部边境。从东到西虽然风景不同,却都是一片苍凉、萧索,条件十分艰苦,从蓟门到青海事实上含括了整个北方边塞。可想而知,面对如此不堪的景色,戍边的将士会是何等的思乡。诗人用一“引”、一“含”,将“北风”与“胡角”,“天”与“道”杂糅在一起,贴切生动,引人遐想。
诗的中间四句转述军营的景色。夜晚,军营里霜露下降,旌旗在夜色里隐约可见;警钟在夜间不时地响起,那声音在塞下的夜里也充满了寒意。白天远远地可清楚看见番人的甲衣,锁衔细密,状同蛇鳞。成群的战马在嘶鸣,青冢上的草也被吃得干干净净。塞下的秋天寒冷萧索,即使在军营中也是如此,“旗濛濛”“寒金”“青冢白”都是对军营环境的描写,衬托出塞下戍边战士所处环境的恶劣与艰苦。“青冢”本来是番汉人民友好团结的见证,然而坟上的草已被战马吃光,这似乎有种不祥之兆,说明边境局势已颇为紧张,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最后四句,诗人依然在写景,其景色却更加凄凉。静静的秋夜里,旄头星孤零零地挂在天边,战争的迹象已很明显。千里风沙一望无际,就连生命力很强的席箕也在发愁。军营的北边全是边荒,只有黄河滚滚出塞,流向远方。诗人通过“旄头星”暗示了战士们预感战争即将爆发,思乡情绪油然而生的心理。因为一旦战端开启就意味着与家人生离死别。“席箕”之愁其实是征人心中之愁。诗的结尾悲壮雄浑,很有气魄,特别是“河声出塞流”一句,不写黄河水,却写黄河水声,将那种一泻千里、奔腾不息的场面转化为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的声音,把视觉转化为听觉,仿佛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
全诗用语奇巧,意境苍凉悲壮,将边塞寒风萧瑟、霜飞露降、战马嘶鸣、旌旗林立的场面与征人思乡的情怀结合在一起,描绘得有声有色,动人心魄。读来颇感荡气回肠,波澜起伏。
南宋吴正子、刘辰翁《笺注评点李长吉歌诗》:刘云:悲壮斗绝(“胡角”二句下)。清壮(“帐北”二句下)。
明代曾益《昌谷集注》:角出胡,引,吹角而风至;北风,言哀出蓟门,即塞下地。白于水,即月。含青海道,月千里也。城头,蓟门城头,言青海虽远,何莫非天所覆。露下,夜深,濛濛,旗沾湿。鸣夜刻,警夜,盖黄昏吹角而夜则鸣刁斗。锁蛇鳞,言甲坚,马嘶青冢,畜繁也。白,兼月。露,马四句,见夜守严。秋静,当秋夜静,见旄头,观星而察虏之出没。沙远,大幕;席羁愁,一片羁愁也。帐北,绝北,言天疑尽。此出塞流河,复远出,不可纪极也。
清代姚文燮《昌谷集注》:此为塞下征人作也。风寒月皎,露静星明。当此刁斗精严,传筹不息。亦正惟蕃甲蛇鳞,马嘶青冢,时时窥伺上国尔。故秋静见旄头之星,即不得不坐卧羁愁之席。因念帐北之天,合有尽时;顾乃河流绕塞,邈无涯际。千古此外患内优,积成征人怨很,谓之何哉!
清代王琦《李长吉诗歌汇解》:蓟门、青海、青冢,皆相去甚远,不在一方。读者赏其用意精奥,自当略去此等小疵。
清代黎简《黎二樵批点黄陶庵评本李长吉集》:昌谷善用“千里”字,然至双字辄不佳,如“遥遥空”“碎碎堕”等字皆太作意。
清代马位《秋窗随笔》:长吉善用“白”字,如“雄鸡一声天下白”“吟诗一夜东方白”“蓟门白于水”“一夜绿房迎白晓”“一山唯白晓”,皆奇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