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女孩小渔也是移民阶层的一员,为了获得绿卡,她在男友江伟的被迫安排下与年届六十的意大利老头Mario结婚,婚姻在三人中间,完成了一次最纯粹的利益交换,而一张绿卡换来一段似有还无的忘年恋。面对男友的嫉妒猜忌、老人的贫苦年迈,小渔的善良与包容却难以换来三人之间的理解和平静。
后来小渔在对待老头的态度上不肯顺从江伟,后者看重的只是在金钱上斤斤计较,以及提防她对洋老头会有越出物质关系的情感流露,两人终于为此而争吵,小渔尽管还是要回到江伟身边,却仍然尽了最大努力来照顾被瑞塔抛弃,随后又中风的洋老头。最后小渔与洋老头告别的场面表明他们的内心达到了真正的沟通,两个人彼此间建立了极其自然而率真的美好情感。
《少女小渔》创作于1992年,也就是严歌苓到美国后的第三年,是严歌苓在美国创作并发表的第一部小说集《海那边》中的一篇小说。初到美国,异乡生存的急迫感严歌苓曾有过,她一直关注来自于中国的移民,这是她创作的一个重要题材。
作者写此篇文章的情绪是被一个女孩的电话激起的,她的求职被一个公司拒绝了,但她准备找那公司的老板去辩论,向他当面验实她的攻击力和才干。她在电话里气焰极盛,词句都还文明,但腔势很像骂街。她说她一定要赢,结果赢了。在作者的心目中,每个女人,她内心深处都沉睡着一条温柔,善良,自我牺牲的小人鱼。但在文明发展到今天的这个社会,小人鱼式的善良的确不存在了,输者才具备那样的善良,没有人愿意做一个输者。作者以《少女小渔》,是想对自己证实,小渔的善良我们曾经有过。
小渔
跟江伟同样是处在弱势文化位置上的少女小渔,却不同于江伟,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纯真的姑娘,她似乎总是考虑别人比自己多,她会因为同情一个快死的病人而把童贞给了他,当与洋老头举行婚礼后,她又因为江伟的冲天怨气而硬压下自己心里真正的委屈,她觉得“他伤痛得更狠更深,把哭的机会给他吧。不然两人都哭,谁来哄呢?”当被置于那种龌龊的假结婚的处境中时,本应是受伤害最多的小渔却最少体现出屈辱的感受,反倒由对那洋老头善意的同情而展现出人性的美好光辉。她以真心向善的心情看待洋老头及其情妇瑞塔的生活,即便是他们那种“一塌糊涂的幸福”也能给予她很深的感动,她会毫不顾忌洋老头人格上的“堕落”,以“真实生命和青春”的面目来与他认真相处,或用瑞塔的话来说,小渔与洋老头过的是人与人的生活,是小渔那真诚的关心使老头由“畜生”变回成了人。正是在小渔美好心灵的感染下,洋老头逐渐除去了气质里的龌龊邋遢,日益恢复了做人的尊严。
江伟
作品在对江伟的性格塑造上始终着意强调了一种实利主义的倾向。小渔举行过婚礼后,他受到伤害,是那样不快活,甚至小渔感到他整个人都变了,无论她怎样对他温存体贴,“江伟与她从此有了那么点生分;一点阴阳怪气的感伤”,所以他会觉得龌龊和屈辱,当然还是因为这行为将海外中国人的弱势文化处境暴露无余,并且由于这情境内的要求,还不得不主动咽下这龌龊,压下心头的怨气而不能发泄。事实上,就江伟的行为表现而言,在弱势文化处境中更多地带来心理上的扭曲,他只能从所面对的强势文化中接受那些丑陋的影响,他愈加趋向于物质利益至上和自私专横的性格,只想着用更龌龊的行为来应付龌龊的处境,以至他一面忍受着屈辱,一面又不断地陷入到更大的屈辱中。
小说中的处于生存窘境的小渔,并没有堕落和消沉,而是用自己美好的人性感化和唤醒别人沉睡人性中的美好因子,虽然这些感化和唤醒难免带着一些牺牲的忍辱负重的成分,她成了生活或生存的输者,但小渔的存在使世界有了温情,这温情给了老人“把人当人,把自己当人”的力量。
正是小渔性格中那种善良纯真的品性涤净了弱势文化处境下的龌龊与屈辱,正因为她处处都顺应和保持着自己本心的做人尺度,并不特意向强势文化的压力轻易低头,反而能够非常容易地克服了强弱两种文化冲突给她带来的卑微感受,使她在这种畸形的境遇中得以做到不为所乱,并由她自己的行为选择展示出一种令人爱慕的人性之美。《少女小渔》这部作品所要表达的伦理价值倾向,最感人的一点无疑还是那种超越于东西方文化及道德差异之上的、向善向美的朴素情感,作者渴望以此来表明的,大约也就是这种情感在中西文化撞击中的难得与可贵,只有出自于小渔那清洁明亮的心灵深处的真情(而不是江伟所不得不认同的那种实利主义的处世方式)才能确实地打破文化的隔阂,从而使不同境遇中的人心都能够得到相互间真正的沟通。
作者真正想表达的是,小渔身上的纯洁真诚的人格品性和至善至美的质朴情感,代表了东方传统文化美德的精华,“只有出自于小渔那清洁明亮的心灵深处的真情,才能确实地打破文化的隔阂,从而使不同境遇中的人心都能够得到相互间真正的沟通”。
“地母”形象
小渔在小说中处处体现了她的母性情怀,她无原则地忍让,无条件地宽容,以弱者的姿态宽恕了强者对她的欺凌,宽恕了所有的居高临下者。在这种包容的母性中,猥琐的意大利老头被小渔感化,有了积极的生活态度。
文化融合
作者采用一种和的态度来对待中西文化,小渔对老头的接受就是对西方文化的一种接受,但是作者在写作中也没有摒弃对东方文化因子的借鉴,将东方文化下女性的隐忍和宽容融合在其中。面对越来越严重的东西文化的冲突,作者选择在用融合的观念,一种更广阔的思维去研究。
情爱与母爱的错位
小渔的多情表现为很多种,对病人的常人无法理解的同情,就因为一个临死的病人喜欢她一年多了,就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处女之身给了他。她对江伟有爱情,可是这种爱情又不仅仅是男欢女爱那么纯净,里面掺杂有母亲对孩子的宠溺和包容,每次去车站接江伟时,手上再重的袋子也不叫江伟拎;有妻子对丈夫的理解和尊重,只要江伟愿意,让她干什么都行。
多形容词
首先,小说中多处使用形容词的重叠形式,以增强语言的音乐美,增添文章的情调。重叠的形容词主要是写貌,一是写人物的外貌,如“大大小小”、“硬硬朗朗”、“沉甸甸”;二是写人物的不同神态,如“安安心心”、“虎生生”、“恶狠狠”。重叠词常见于诗歌中,在这么短的一篇小说中,就多处使用重叠词,实属难能可贵。
其次,动词后面加形容词之类的附加成分,以增加语言的表达效果。如小说开头,作者对写字楼小姐的外貌进行描写,“走相也婀娜,大大小小的屁股在窄裙子里滚得溜圆”,这里“滚得溜圆”不仅说明裙子之窄、之瘦,能充分暴露出臂部的轮廓,而且也能使她们婀娜的走相更婀娜;更重要的是,它给人一种动感,从而使描写立体化。
多辞格
多辞格,是这篇小说最突出的特色。《少女小渔》虽是短篇小说,但使用辞格多达十几处,像比喻、比拟、借代、夸张、排比、反问、反复、对比等辞格比比皆是。作者更是常常把具有不同修辞效果的辞格交错使用,互补互衬,从而把思想内容表现得丰厚深刻,鲜明有力,也使语言呈现出一种均衡美、侧重美、联系美。
复旦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陈思和认为:“这部作品笔墨集中地刻画出了中西文化撞击的特殊情景,它的故事紧紧围绕异域生活中最敏感、也是最具文化冲突尖锐性的身份及情感认同问题,揭示出处于弱势文化地位上的海外华人,在面对强大的西方文明时所感受到的错综复杂的情感,及在这种境遇中获得跨越文化障碍的内心沟通的艰难性与可能性。”
《少女小渔》在1992年4月3日至5日的《中央日报》(台湾)副刊发表,获“第三届中央日报文学奖”小说类第二名。
1991年,《少女小渔》荣获“中央日报文学奖”短篇小说一等奖。
《少女小渔》由严歌苓、李安改变成同名电影,由张艾嘉、刘若英主演,1995年获亚太影展“最佳影片奖”。
严歌苓,著名旅美作家,出生于上海,二十岁开始发表作品,198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9年赴美留学,获哥伦比亚艺术学院文学硕士学位。现为好莱坞专业编剧。她的代表作有《天浴》、《扶桑》、《少女小渔》、《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等,其中《天浴》由陈冲拍成电影后荣获金马奖最佳影片等七项大奖,1999年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十大最佳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