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1873年2月23日),梁启超出生于广东新会茶坑村,祖父梁维清,父亲梁宝瑛,都曾以士绅参预乡政,在当地有一定的势力和影响。梁启超自四岁起居家就读,跟祖父识字。在早年所接受的启蒙教育中,梁启超不仅学到了不少传统的文史知识,而且还听到了许多悲壮激昂的爱国故事。祖父经常给他讲述“亡宋、亡明国难之事”,朗诵激动人心的诗歌篇章。这种带有爱国情感和思想倾向的课外教育,对梁启超有着重要影响。历代杰出人物忧国忧民的风范、舍生忘死的品格和顽强不屈的精神,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有清一代自乾嘉以降,知识分子的出路越来越狭窄,只有通过科举,由学入仕,才被视为“正途”,而用其他方法取得功名的机会很少。这就迫使许许多多的青年学子不得不以全部精力去读四书五经,作八股时文,希冀沿着科举的阶梯步步攀登,获取功名利禄。梁启超在少年时代,也是沿着这条道路走过来的。光绪八年(1882年),梁启超年仅10岁,就去广州应童子试,结果不中。两年之后,再到广州应试,中秀才,补博士弟子。少年登第,这对梁家来说,确实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父亲期望儿子能学优登仕,光宗耀祖,因此对他管教十分严格,而这时候的梁启超也如井底之蛙,“不知天地间于帖括外更有所谓学也”,整天都在潜心钻研八股文。
光绪十一年(1885年),梁启超进广州学海堂读书。学海堂为前两广总督阮元所办,“是省城专治经学之所”。梁启超在这里学习汉学。段玉裁及王念孙、王引之父子等汉学家注重考据,旁征博引,精研古籍的治学方法和学术成果,使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相形之下,格式、内容都有严格要求的八股文章,便令人感到缺乏生气和枯燥无味了。在学海堂学习时期,梁启超逐渐萌发了“弃帖括之志”。
光绪十五年(1889年),梁启超在广州参加乡试中举,名列第八。主考官李端棻欣赏其才华,以亲妹相许。这时候,展现在梁启超前面的,是一条“金光大道”,沿此而行,完全可能由学入仕,平步青云。然而,光绪年间,中国正遭受着帝国主义的野蛮蹂躏。面对严峻的形势,梁启超逐渐抛弃了昔日的追求,走上一条充满坎坷曲折的救国救民的道路。
光绪十六年(1890年)春,梁启超赴京参加会试,不中。回来路过上海时,看到了上海制造局翻译的一些西书以及介绍世界地理情况的《瀛环志略》。这些书籍,开阔了梁启超的视野,从此他便对西方的政治、文化等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年秋,梁启超与陈千秋结交,并通过陈千秋认识了康有为。曾以布衣上书、力倡变法的康有为在当时名声很大。梁启超对他的独到见解和大胆举动十分钦佩,以至“一见大服,遂执业为弟子” 。与康有为结识,是梁启超一生发展的重要转折,从此以后,他退出学海堂,抛弃旧学,投入康门,并且接受了康有为的改革主张和变法理论,逐渐走上了改良维新的道路。
光绪十七年(1891年),梁启超、陈千秋等人请康有为在广州长兴学里万木草堂讲学。康有为强调“逆乎常纬”,独辟新路。其讲学内容和教学方法,都与传统规矩不同。“以孔学、佛学、宋明学(陆王心学)为体,以史学、西学为用”。“对列强压迫、世界大势、汉唐政治、两宋的政治都讲。每讲一学,论一事,必上下古今,以究其沿革得失,并引欧、美事例以作比较证明”。学生除听讲外,“主要是靠自己读书,写笔记。当时入草堂,第一部书就是读《公羊传》,同时读一部《春秋繁露》。除读中国古书外,还要读很多西洋的书”。此外,学生每人还有一本功课簿,“凡读书有疑问或心得即写在功课簿上,每半个月呈缴一次”,再由康有为一一批答。这种新颖生动的教学方法和与时代要求、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教学内容,使习惯于读经诵诗、死记硬背的梁启超感到新奇而兴奋。他勤奋学习,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全盘接受了康有为的思想学说。在此期间,他还协助康有为编写《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这样的重要著作,成为康有为的高足弟子和得力助手。
从学海堂到万木草堂,是梁启超由书斋向社会跨出的重要一步。在万木草堂的学习生涯中,梁启超不仅了解了天下大势和民族危难,立志为改良救国、振兴中华而奋斗,而且由于广泛涉猎中西书籍,大大地开拓了知识面,这为他今后在思想舆论界大展身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光绪二十一年(1895)春,梁启超和康有为入京参加会试,正值清廷与日本侵略者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消息传出,群情愤慨。梁启超受康有为之命,“鼓动各省,并先鼓动粤中公车,上折拒和议”。四月初八日,康有为、梁启超发动了著名的公车上书,邀集1000余名举人联名上书清廷,要求拒和、迁都、实行变法,从而揭开了维新运动的序幕。梁启超作为康有为的重要助手,不仅协助组织会议,联络人士,而且还撰文誊录,起草奏书,发挥了突出的作用。六月,康有为在北京创办《万国公报》(不久改为《中外纪闻》),梁启超是该报的主要撰稿人,他“日日执笔为一数百字之短文”,宣传西学,鼓吹变法,在鼓动舆论方面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报开两月,舆论渐明”,那些士大夫“初则骇之,继亦渐知新法之益”。 梁启超在办报过程中也得到了锻炼,显示了才华。他那高度的热情和出众的能力,受到了人们的重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梁启超就从一个人微言轻的普通士子,成为一个广为人知的维新运动的领袖人物了。
光绪二十二年(1896),黄遵宪、汪康年等人在上海筹办《时务报》,梁启超应邀前往主持笔政。在主编《时务报》时期,他以新颖犀利的议论和通俗流畅的文字,写出了《变法通议》、《论中国积弱由于防弊》等一系列文章,系统阐述维新变法理论。他指出:中国要强盛,必须进行变法,“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大地既通,万国蒸蒸,日趋于上。大势相迫,非可阏制。变亦变,不变亦变。变而变者,变之权操诸己,可以保国,可以保种,可以保教。不变而变者,变之权让诸人,束缚之,驰骤之,呜呼,则非吾之所敢言矣!”梁启超在这些文章中,还大力介绍西学,明确提出要改革中国羸弱落后的面貌,就必须学习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教育制度。他还根据西方资产阶级的民权学说和议会制度,竭力宣扬民权论,痛驳“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的封建说教,在当时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他把历代帝王斥为“民贼”,认为“君权日益尊,民权日益衰,为中国致弱之根源”,呼吁要“伸民权”,“设议院”,实行君主立宪。并且强调,这是维新变法中最为根本的问题。他满怀信心地说:“西人百年以来,民气大伸,遂而勃兴。中国苟自今日昌明斯义,则数十年其强亦与西国同,在此百年内进于文明耳。”
梁启超擅长用浅显流畅的文字来阐述重大的时事问题和深刻的道理,文章常带感情,有很强的鼓动性。他对封建专制制度的大胆抨击和对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大力宣扬,在当时的知识分子中间具有很大的感染力。连严复这样著名的学者也评价“任公文笔,原自畅遂。其自甲午以后,于报章文字,成绩为多,一纸风行海内,观听为之一耸”。由于梁启超的参加,《时务报》的影响迅速扩大,几个月间销量即达一万余份,“为中国有报以来所未有”。梁启超的名声也随之日重。
维新时期
变法理论的宣传,有力地促进了维新运动的开展,但也引起了那些反对维新运动人物的不满和嫉恨。洋务派的代表人物张之洞,授意汪康年进行干预,力图控制《时务报》,梁、汪矛盾日益激化。梁启超难与其争,遂应湖南巡抚陈宝箴之邀,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十月离沪赴湘,就任长沙时务学堂总教习。由办报改而教学,条件和环境都不同了,但梁启超并没有放弃宣传工作。在讲学过程中,他大力阐述康有为的改制理论,宣传维新思想,培养维新人才。特别是在批答学生札记时,梁启超往往借题发挥,锋芒直指封建专制制度。他甚至大胆宣布,“二十四朝其足当孔子至号者无人焉。间有数霸者生于其间,其余皆民贼也”。这些激昂的言辞,对于那些深受封建思想禁锢的青年学子来说,犹如是出征的战鼓,激励他们投身到改造社会、拯救民族的历史洪流中去。
甲午战争以后,中国面临着非常险恶的局势。清廷的腐败和无能,通过这次战争暴露无遗。帝国主义各国趁火打劫,力图扩大自己在华的势力范围。瓜分危机,迫在眉睫。光绪二十三年十月(1897年11月),德国出兵侵占胶州湾,康有为赶到北京,积极组织救亡活动。梁启超由于在湖南受到反维新势力的攻击,也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二月返回上海,随即辞去《时务报》主笔之职,于三月初来到北京,跟随康有为奔走呼号,决心为挽救民族危亡而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他撰文演说,呼吁要使全国民众“咸知吾国处必亡之势,而必欲厝之于不亡之域,各尽其聪明才力之所能及者,以行其分内所得行之事”。梁启超反复强调,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国家和民族的危亡。随着维新运动的高涨,梁启超的作用和名声也越来越大。在“百日维新”期间,有关新政的奏折、章程,不少出自他的手笔。五月十五日(7月3日),光绪帝召见梁启超,“命进呈所著《变法通议》,大加奖励”,赏六品衔,并让梁启超负责办理京师大学堂译书局事务。
戊戌变法失败以后,梁启超逃出北京,东渡日本,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活。初到日本之时,他一度与革命派接近,甚至利用康有为去加拿大组织保皇会的机会,与孙中山等革命人士往来密切,并试图联合立会,后因康有为得知此事,严厉反对,联合立会才告作罢。但是,梁启超与革命派毕竟不是同路人,他继续追随康有为,坚持改良立场。为了控制、利用舆论,扩大保皇派的影响,梁启超十分重视宣传工作,于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1898年12月)在横滨创办《清议报》,鼓吹“斥后保皇”,为改良活动摇旗呐喊。他竭力宣扬“光绪圣德”,说什么“今日议保全中国,惟有一策,曰尊皇而已。今日之变,为数千年之所未有。皇上之圣,亦为数千年之所未有。天生圣人,以拯诸夏,凡我同胞,获此慈父,今虽幽废、犹幸生存,天之未绝中国欤!”
光绪二十八年一月(1902年2月),梁启超又在横滨创办《新民丛报》,继续宣传改良主张。与以前不同的是,梁启超迫于形势,已不得不放弃“保皇”口号,而代之以“新民”之说。他指出:“中国所以不振,由于国民公德缺乏,智慧不开”,因此,“欲维新吾国,当先维新吾民”。由于康、梁等人顽固坚持改良立场,仇视和抵制民主革命,并且通过自己所控制的舆论工具,攻击革命。以孙中山为首的资产阶级革命派对改良派作了坚决的斗争。自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同盟会成立以后,双方的论战达到了高潮。在这场激烈的论战中,梁启超在《新民丛报》上连续发表文章,鼓吹“开明专制”论。仍然强调中国国民程度太低,“未有共和国民之资格”,因此,“与其共和,不如君主立宪;与其君主立宪,又不如开明专制”。他攻击革命派要求推翻清朝统治是一种“复仇主义”,污蔑同盟会提出的“平均地权”是为了“博一般下等社会之同情,冀赌徒、光棍、大盗、小偷、乞丐、流氓、狱囚之类悉为我用”。
《辛丑条约》签订后,中国社会面临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愈趋尖锐。清朝统治阶级为了平息不断高涨的反清浪潮,调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和博得帝国主义欢心,以达到维持统治的目的,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开始推行清末新政;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又表示要仿行宪政,并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五大臣回国后,密奏实行立宪有“皇位永固”、“外患渐轻”、“内乱可弭”三大好处,主张先宣布立宪,“至于实行之期,原可宽立年限”。光绪三十二年七月(1906年9月),清廷正式宣布“预备仿行宪政”,同时又强调,由于“规制未备,民智未开”,所以不能“操切从事”,而要“视进步之迟速,定期限之远近”。实际上清廷根本没有打算实行立宪,只不过是妄图用“立宪”的招牌继续维持封建专制统治。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康有为宣布将保皇会改组为中华帝国宪政会。九月,梁启超也与蒋智由等人在日本东京成立政闻社。他在《政闻社宣言书》中写道:“所谓改造政府,所谓反对专制,申言之,则不外求立宪政治之成立而已”,表示了拥护清廷“仿行宪政”的立场。梁启超甚至还明确宣称:“政闻社所执之方法,常以秩序的行动,为正当之要求。其对于皇室,绝无干犯尊严之心;其对于国家,绝无扰紊治安之举”。
宣统三年九月二十六日(1911年11月16日),袁世凯组成“责任内阁”,任梁启超为法部次官。对此,梁启超感到十分欣慰。在他看来,自己和袁世凯是当时中国政治舞台上的两个关键人物,只要能够联合起来,那么社会就会出现转机。所谓“项城坐镇于上,理财治兵,此其所长也。鄙人则以言论转移国民心理,使多数人由急激而趋于中立,由中立而趋于温和,此其所长也。
分途赴功,交相为用”。梁启超自视甚高,他认为自己若以局外人的身份出现,才便于控制舆论,影响国民。“若就此虚位,所能补于项城者几何?而鄙人则无复发言之余地矣,此所谓弃长用短也。”民国元年(1912年)二月清帝退位,三月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权力的法码,似乎倒向了袁世凯一边。为了博得袁世凯的信任,梁启超对这位新的当权者大加吹捧。
民国元年(1912年)十月,梁启超结束了长达14年的流亡生活,从日本回国。由于他声望很高,名声在外,所以回国以后受到许多人的热烈欢迎。他也决心利用这个机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主张实行议会政治的宋教仁组建了国民党,以期扩大力量,控制内阁。为了与国民党对抗,梁启超也积极活动合并政党,他先是组建了民主党,民国二年(1913年)五月又与共和党、统一党合并为进步党,成为民初唯一能与国民党对抗的大党。与此同时,梁启超还办报撰文,鼓吹集权,竭力为维护袁世凯的统治服务。特别是在“二次革命”爆发之后,梁启超利用他所控制的舆论工具,肆意诋毁革命党人,反对革命运动。他在《革命相续之原理及其恶果》一文中,以先觉者的口吻说道:“革命只能产出革命,决不能产出改良政治。改良政治,自有其涂辙,据国家正当之机关,以时消息其权限,使自专者无所得逞。”他把革命斗争说成是“暴民政治”,攻击革命党人是“乱暴派”,声称“暴民政治之祸,更甚于洪水猛兽”,并公开表示他要以“乱暴派”“为第一敌,先注全力以与抗”。梁启超及其领导的进步党,为维护袁世凯的统治摇旗呐喊,因而得到袁世凯的赏识。民国二年(1913年)七月,袁世凯任命进步党的熊希龄为内阁总理,九月内阁组成,号称“第一流人才内阁”,梁启超担任司法总长。
民国三年(1914年)一月,袁世凯在当上大总统后仅三个月,就下令取消国会。二月,熊希龄内阁倒台。尽管袁世凯改任梁启超为币制局总裁,但这个没有多少实权的职位,实在难以引起梁启超的兴趣。十二月,他辞去币制局总裁之职,携家迁往天津。以后,袁世凯又任命梁启超为政治顾问,委派他考察地方司法教育事宜,梁启超都推辞未就。在此期间,梁启超与袁世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他既不满于袁世凯的专制统治,但又对他寄于希望。对袁世凯接受“二十一条”和企图帝制自为的行径,梁启超是反对的。
由“二十一条”引起的政治风潮刚刚开始消歇,袁世凯就加快了恢复帝制的步伐,公开打出了复辟帝制的旗帜。只是到这时候,梁启超才对袁世凯完全失望。面对全国已经蓬勃开展起来的反袁斗争,梁启超恐为“牛后”,终于发出了讨袁檄文。八月二十日,梁启超拒绝袁世凯的重金收买和武力威胁,毅然发表《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正告袁世凯之流不要“无风鼓浪,兴妖作怪,徒淆民视听而贻国家以无穷之戚”。与此同时,梁启超又与蔡锷密谋,积极策划武力讨袁。十二月二十五日,蔡锷在云南组成讨袁“护国军”,梁启超于民国四年(1915年)底从天津来到上海。他与蔡锷等人函电往来,帮助护国军拟定计划,起草文告;又与广西都督陆荣廷秘密联络,促其独立。民国五年(1916年)三月,梁启超应陆荣廷的邀请,绕经香港、越南赶到广西,直接参加护国运动。五月六日,军务院在广东肇庆成立,梁启超任抚军兼政务委员长。在职期间,军务院的布告、文电大都由梁启超亲自执笔。
护国运动以后,梁启超就深深地陷入北洋军阀的内部纷争之中了。民国五年(1916年)六月六日,袁世凯病死。之后,北洋派系的另一个军阀段祺瑞任国务总理,主持国务院事务,成为新的实力人物。梁启超很快成为段祺瑞的支持者。他在给南方各都督司令的电文中说:段祺瑞“宅心公正,持躬清直,维持危局,非彼莫属”,否则“大局将不可问”,要他们协力予以援助。在北京政府宣布恢复《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召集国会复会,并表示要惩办帝制祸首之后,梁启超便活动撤销军务院,以避免与北方对峙而发生冲突。在梁启超的一再催促下,军务院于七月十四日宣告解散,南北“合作”,段祺瑞轻而易举地“统一”了中国。
民国六年(1917年)三月,段祺瑞、黎元洪在对德宣战问题上发生尖锐冲突,梁启超不顾全国多数人的反对,支持段祺瑞对德宣战。当参战案被国会否决后,梁启超甚至指示研究系议员辞职,以向黎元洪和国会施加压力。在两派互相倾轧的斗争中,段祺瑞及梁启超运用各种手腕,先借助张勋“辫子军”赶走黎元洪,然后又反过来讨伐张勋复辟清室的罪行,最后,段祺瑞又以“再造共和”为资本,重新掌握了北洋政府的大权。梁启超和研究系,也因拥段有功而成为新内阁的重要成员,梁启超还挂上了财政总长兼盐务总署督办的头衔。这时候的梁启超,可以说是志满意得,雄心勃勃。然而他却再一次错估了局势,委身投靠腐败透顶的北洋军阀,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梁启超在任职期间,极力为段祺瑞扩充军备、巩固统治效劳,并代表北京政府与日本帝国主义签订了两笔以损害民族利益为代价的借款。这些军阀及其同伙的倒行逆施,引起了人们的强烈不满,遭到舆论界的严厉谴责。七月,段祺瑞掌握北洋政府大权。梁启超是宪法研究会的领袖人物,他凭藉自己在社会上的影响和地位,全力为段祺瑞张目。
民国六年(1917年)九月,孙中山发动护法战争。十一月十五日,段祺瑞政府被迫辞职,梁启超也递送了辞呈。从此以后,梁启超就结束了他的从政生涯,转而以主要的精力,来从事文化教育和学术研究活动了。民国七年(1918年)底,梁启超赴欧,亲身了解到西方社会的许多问题和弊端。回国之后,即宣扬西方文明已经破产,主张光大传统文化,用东方的“固有文明”来“拯救世界。”民国十六年(1927年)阴历五月王国维自沉颐和园昆明湖,梁启超由天津赶至北京料理丧事。民国十七年(1928年)著《辛稼轩年谱》,未竟。民国十八年(1929年)一月十九日,在北京协和医院溘然长逝,终年56岁。
梁启超是近代资产阶级史学的奠基人,是20世纪前期创建我国近代史学理论的代表人物。他前期发表的《中国史叙论》,《新史学》对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史学进行了较为系统和猛烈的批判,并且大呼“史学革命”。继此,他又撰写了一系列论著,构建其资产阶级的新史学理论体系,如《中国历史研究法》和《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等,集中反映了梁启超的史学观及其突出贡献,并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戊戌变法失败后,他接连发表震动一时的《中国史叙论》和《新史学》,猛烈抨击封建史学,倡导“史学革命”,较系统地阐述了有关史学功用、历史哲学、治史态度和方法等一系列资产阶级史学主张。
梁启超一生于目录学贡献卓越,代表著作有《西学书目表》在分类、著录上有创新,类分学、政、教,实有“西学”、“政学”两类,这个分类体系,突破了被订为“永制”的四部分类体系,为近代西方图书分类法的输入和我国新分类法的产生开辟了道路。该目著录西学书籍400种,西政书籍168种,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成书。其他目录学著作有《西书提要》、《东籍月旦》、《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读书分月课程》、《东原著书纂校书目考》、《要籍解题及其读法》、《佛经目录在中国目录学之位置》、《汉书·艺文志渚子略考释》等10余种。
梁启超对图书馆学有独到见识。他认为应建设“中国的图书馆学”,以现代西方的图书馆学理论施之于中国传统目录学的改造,即是目录学的科学化。积极倡导图书馆事业,民国十一年(1922年),发起建立“松坡图书馆”,出任馆长。民国十四年(1925年)中华图书馆协会成立,任董事部部长,并发表《中华图书馆协会成立会演说辞》,提出了他对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方向的见解。后任京师图书馆馆长、北京图书馆馆长。欲编纂《中国图书大辞典》,相当于中国图书古今总志,“作古今典册总汇之簿录”,惜未完成而逝。其藏书颇丰,“海棠书屋”、“饮冰室”有书44470余册,2830余种,还有未刊稿本、私人信札、笔记等。梁廷灿等人编有《饮冰室藏书目初编》,著录古籍13000余种。民国十八年(1929年)全部移交给北京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特辟“梁启超纪念室”以志纪念。
梁启超积极参与、鼓动的“诗界革命”和“小说革命”,也不仅仅是文学史上关于文学体裁和作品风格的争论,他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明确指出:“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可见其在文学领域所进行的“革命”,是与他的政治改良相辅相成的。
梁启超的文章风格,世称“新文体”。这种带有“策士文学”风格的“新文体”,成为五四以前最受欢迎、模仿者最多的文体,而且至今仍然值得学习和研究。梁启超写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的《俄罗斯革命之影响》,文章以简短急促的文字开篇,如山石崩裂。
在书法艺术方面,梁启超早年研习欧阳询,后从学于康有为,宗汉魏六朝碑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