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明子由于生活所迫,与黑罐一起随师傅“三和尚”远离故土,凭着一身木匠手艺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他们与三和尚之间的矛盾时起时落,最终归于和好;明子还与黑罐、鸭子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严峻的生存环境使得木匠们有时也会为了揽活而争斗,善良的明子将好不容易等到的活儿让给了来自安徽大别山的小木匠;明子认识了一位腿有疾病的城市女孩紫薇,他给她做拐杖并鼓励和帮助她坚强地学会了走路……他们也有恶劣的行为:面对主人家的刻薄,他们不动声色地对抗和报复,将肥肉倒进了家具的夹层;在浴室因遭遇几个城市“贵族”的轻侮而发生冲突……生活的艰辛、世态的炎凉,在小主人公明子的眼里清晰地显现,他们是如此羡慕和向往都市人的生活,但是现实让他们明白了,他们似乎永远也无法走进那个世界。被沉重的债务压垮的父亲又来信了,诉说家中的困难。明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富有。想拼一次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明子用紫薇一家帮助他的200元钱全买了彩票,结果只刮出了一大堆生活用品。明子深深地失望、自责甚至绝望。就在这时,明子又一次揽到一大笔活儿,并且拿到了1000元定金。明子从来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钱,这些钱可以帮家里很大的忙,他动了卷钱逃走的念头。但是,他始终不敢,教堂古老、苍茫、深沉、庄严和神圣的钟声让他想起了家乡,他想起了那群羊,那群饥饿的山羊,面对一片长得高贵诱人的“天堂草”却死也不吃,若干天后,竟一只只壮烈地倒毙,他还想起卖羊的商贩说的那句“种不一样”。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后,随着社会生活的变化,作家们面临着商品经济、市场经济的大潮,面对迅猛发展的市场经济的冲击和挑战,儿童文学创作在价值取向、创作思想、题材选择上都发生了引人注目的变化,自身也朝着严肃、通俗两个方面分化;同时,少年儿童对文艺的需求呈现出普泛化的趋向,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和大众传播媒介(尤其是影视、音像)的日益普及,读者越来越多被吸引到电视机边,文学阅读时间相应地减少;从中学生的阅读书目看,中外文学名著和通俗小说仍然占据主要位置,而当代少儿文学作品却很少进入他们的视野。自1988年至1994年,儿童文学创作在中国仍呈稳步发展的趋势,儿童文学及其创作者逐步走向成熟,中长篇小说日趋繁荣。
曹文轩是江苏人,孩提时在农村生活,从北京大学毕业后留在其中文系任教 ,截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已出版多部长篇小说、学术著作 ,并有一些短篇在杂志报刊上获奖;
当时曹文轩作为一些文学奖项评奖中的有力竞争者,抱着完成艺术品的意识在写作,常常是为了出版社对得奖作品的需求而写;江苏少儿出版社的刘健屏联系他约稿称要一个能拿奖的长篇,对作品名字非常讲究的曹文轩答应后过了半个月仍没拟定书名,刘健屏问询进度时,他随口答复了桌上一张纸信手写的“山羊吃光了天堂草”,原来想若是没有时间就不写了,不料刘健屏再次问起时把名字错记成“山羊不吃天堂草”,这名字让他觉得里边就有一种傲骨在,受到深深触动由此开始了写作。
明子
在小豆村土生土长的少年,身材生得又瘦又小,脸色总是黄兮兮的,由于家里生活穷苦,为了赚钱偿还沉重的债务,当了木匠学徒,十五岁的时候跟随师傅三和尚和师兄黑罐一起来到两千多里外的这个城市,栖身在一个矮小的窝棚中,靠手艺帮人做木工活维持生计。穷苦乡下人的出身使明子的自尊心格外敏感,伴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焦虑,意识到来自农村的自己和城里人“身份”的差异后,他将这种差异和自己在城市所遭受的待遇联系起来,尽管五光十色的城市对于刚进城的他而言充满魅力,但也让他感到莫名的自卑和压抑,产生了一种抵触和抗拒 ;明子为了维护仅有的一点存在感和尊严,面对城里人的轻视、侮辱,奋起反抗,同时抗争也透着少年的狡黠和勇敢,深知自己和对手力量悬殊,所以不会据理力争,也更不会有肢体冲突,有时近似于孩子的恶作剧;时常要忍受师傅三和尚的指使和盘剥,这让明子感受到委屈和愤怒,他没有低眉顺眼,采取了面对面的、直接的抗争,如大声反抗师傅让自己偷木材的吩咐,出于师徒之间的亲情,有时明子对三和尚的反抗也透着任性和韧性 。
黑罐
另一少年,明子的师兄,体贴隐忍,受到明子依赖。胆小懦弱,师傅让两人去偷工地的木材时乖乖服从,后因父亲生病迷上了赌钱,几乎输光所有收入。
三和尚
明子和黑罐的师傅,凭着一身木匠手艺干活谋生,是个吝啬鬼,脑袋光秃、出门必戴假发。既拥有父亲般的权威,又时常要两个徒弟忍受其暴力、羞辱,在明子看来凶狠甚至可恶,对工钱的分配独断专行;在城市人眼中,三和尚同样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外来务工者,受到一些人的轻视、侮辱,他比较善于审时度势,有时委曲求全心甘情愿接受现实,但有时也激烈地抗争。
紫薇
一位城市女孩,患有腿疾,坐在轮椅上独自在家,偶然和明子认识,两人产生了友情。明子非常同情紫薇,不时跑去给她讲小豆村的故事哄她开心,紫薇也非常钦佩明子;明子为她做了一副拐杖并鼓励她学会走路 ,然而,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和紫薇之间的友情,却无力改变自己来自农村的身份,随着紫薇的康复,这仅存的美好也转化成了低人一等的自卑。
该作可以说是作对自己“塑造未来民族性格主张”这一理论命题的全面印证 ,作者凝视并思考了面对变革潮流,年轻一代在进入新环境、求生存时,精神、性格等内心世界所经历的冲击和震动,围绕新人性格练造的课题,将金钱诱惑与良心尖锐对阵这个严峻的考验放到少年面前 ,从而在哲理层面用交响诗般的高亢格调表现人面临金钱诱惑时兀立不移的优秀素质,促使读者们在心灵的震颤中深思并作出回答,使小说开掘到人性的深度。作为一个学者型作家,曹文轩以成长主题衔接着塑造民族未来性格和为儿童提供人性基础两份观念,创作指导思想十分明确,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这部小说不仅在总体构思、人物刻画与意境的营造,而且在语言格调上,都充分体现作家的审美理想与艺术追求 。
该部小说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对少年儿童熟悉又新鲜的现实生活,明子这一少年形象所经历均是在生活中常见的事情,围绕农村少年来到大城市遇到的考验 ,将社会的某些丑陋与丑恶现象(如城市人对乡村人的歧视、师傅对徒弟的剥削等)纳入表现范畴,以真实社会背景中这些阴暗面作为少年成长中苦难的制造者,展示了贫困的农村少年在城市这个特殊背景下经过种种肉体和心灵上的锤炼,捍卫自己的尊严、艰难地走向成熟的历程;从故事大框架来看,农家少年最后决定离开城市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具有积极意义,内涵较为丰富厚实深刻。该部小说故事情节简单但人物形象感觉真实,主人公离开家乡闯荡谋生、遭遇的生活艰辛和世态炎凉,都让读者为其人生际遇产生在内心难言的疼痛与悲伤 。
小说所有笔墨紧紧围绕着对小主人公明子的塑造,着力刻画孩子们的内心世界,把商品经济大潮中的城乡生活交叉起来,从中刻画出生动而丰满的形象。因承载了过多的社会内容和道德力量,作品读起来让人并不感到轻松,人物在这种忧伤的情境下也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忧郁的气质。
小说用酣畅优美的文笔描绘出少年意境深远的人生图景,对少年在商品市场的标识物——金钱面前受到空前严酷考验的这个特殊心灵沙场作了较为精细地描述,创造出富于人生底蕴和哲理真髓的意境 ;第二十章酣畅淋漓地描摹了少年明子面对购奖券到手的千元巨款时内心倒海翻江的涌动,以金钱的诱惑力和质朴却坚硬的道德人生准则相对立,构造了这场不见血影刀光却同样剧烈无情的厮拼。通过“山羊不吃天堂草”这一寓意象征,使靠劳动去挣钱的少年明子抗拒了一切诱惑,坦然地回归自己的人生位置,展现了其终于战胜了生理上的弱点和心理上的胆怯、性格上的软弱,开始从幼稚走向成熟,跨入新的生命阶段成为真正男子汉的历程。
小说借助诗意的象征手法,浪漫的色调,将精神场中既崇高又落实的人性、人情、人道等集中升华为明子心中一个虚幻又真实的“现场”,白山羊不肯去吃“天堂草”结果全体饿死的情景描写亦真亦幻,肃穆圣洁如宗教仪式 ,作者对自然景色描写细腻优美,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作者不惜用大幅笔墨营造忧伤的氛围,借助对情境的渲染建立一种美感,而书中山羊在蓝天、白云、碧水的优美景致中宁可饿死的悲壮,与明子在城市谋生虽艰辛但洁身自好的品性相呼应,风景不仅起到了表情达意的效果,使情、景、意得到较好的结合,且具有一定的象征色彩,往往被虚化为人物命运的对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