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语历史十分悠久,还保留着许多远古时的印记,比如“站”是普通话中最普通的词汇,而赣语族群却说成“企”,商周时的华夏族就是这么说的。“企”的甲骨文和金文描绘了一个侧立的“人形”,特别强调了“脚掌”,生动的表示了“站立”的意义。后来随着隶书的出现,“人”和“企”开始分离。在“企鹅”一词中,“企”字仍然保存了古义,说明它不是普通的鹅,而是站立着的鹅。
其实早在西汉时期,赣语就已经开始初具规模了。赣语的发展历史主要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是秦汉时期,在秦国统一六国之后,由于经济政治上的需求,组织了一系列、强制性的人口迁移。这时候赣语由此开始茅芽。而在两晋南北朝的270年中,出现了7次南下移民的高潮。这时候的赣语也形成了一种新的汉语方言。
南昌建成于汉初,公元前202年,汉高祖刘邦派颍阴侯灌婴率兵进驻南昌,并修筑南昌城。史料表明当时豫章郡的人口规模位列全中国第四。古赣语在吸收中原汉语的过程中,本身的语言特点也就逐渐成型。处于“吴头楚尾”的江西和各方都有大量关系,而赣语中依旧保存著一些很有特色、很常用的古吴语和古楚语词的积淀,西汉扬雄在其著作《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中,提到“南楚”方言达85次,其中单言“南楚”、不并引其他地名有42次,提到“南楚之外”、“南楚之南”10次。而《史记·货殖列传》中则注明道:“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是南楚也。”同时,《方言》中提及的吴越、吴扬越、吴楚等地亦被认为包括江西的部分地区,该时期的赣语是一种独具特色、有别于周畿雅言的语言。
隋唐时期,经过盛唐二百多年的稳定发展,但之后随着不断地外来文化影响,赣语因此也增加了不少新的词汇,如新传入的中亚文化中的伊斯兰词汇、佛教文化的梵语词等。
到了五代十国的割据时期,赣语的全部本征最终完全得以确定。此外,隋唐之后江西地区成为全国十道之一的“江南道”,经济社会得到快速发展,人口剧增,江西第一次大规模向外移民也是由此间拉开序幕,南昌、吉安一带的人口不断向湖南东北的湘阴和湖南西南部的洞口、新化等地移民。
五代以后,外地人移入湖南,多来自东方,主要是江西。据相关统计,外地人移入湖南者,五代至北宋,江西占十分之九;南宋至元代,江西占六分之五;在后续的几百年间,赣人又由赣北、赣中继续向湖南、湖北东南的江汉平原及鄂东山区、安徽南部的安庆、池州及巢湖平原、福建西北移民。
闽北是福建开发最早的地区。福建的邵武、光泽、建宁、泰宁、将乐、顺昌等闽北县市在宋
朝以前这里曾经通行闽北语,南宋时福建闽北发生过多次的农民起义导致当地人口大量锐减,一些文人描写了当时的惨况:“前村不复炊烟起,长似清明寒食时”,“江闽五十邑,荆棘五千里”。在朝廷的奖垦下,江西抚州、信州一带的人大规模向福建闽北移民,填补当地的人口空间,严灿在《兵火后还乡》中写道:“旧时巷陌今谁住,却问新移后来人”。这“新移后来人”便是翻过武夷山的赣人。这些定居者大体按路程的近远而递减,邵武军最多,南剑州所属的将乐、顺昌其次,建州所辖的西片崇安、建阳又次之。《福建省志》将这次移民称之为“第二次赣人入闽”。
洪武三年,南丰遭战乱天灾,县民始迁徙外流,常山居多。在后续数百年间,南丰县不少农民迭遭战乱和天灾迁徙外流江西玉山、浙江常山、江山等地,最终形成赣闽浙赣语方言岛。
明洪武二十四年正月,设武平千户所,简称武所。据民国《国武平县志》,明朝有三十五姓军籍调住武所。其中来自江西赣语区的就有十七姓氏,除吉州(今吉安)永丰的危氏,九江德化的张氏王、丘、艾、李、余、车、吴、周、许、舒、程、邬、董、刘、洪等十五姓均来自抚州。形成福建武平的军家话。
清同治《醴陵县志》:“洪武初召集流亡,皆来自他省,而豫章人尤多”,据近人统计,醴陵县明代从江西迁入的有296族。《茶陵县志》:元至清代,境内人口迁徙频繁,据66部族谱记载,其间自赣、粤、闽、浙、皖等地入迁,衍为宗族的有30姓。”其中赣也是排在首位的。赣移民也带来了他们的语言赣语。因为赣移民主要集中在湖南东部,当时的湘东本就地广人稀,移民又是批量聚居,他们的母语得以保存下来,湘东由北而南狭长地带的赣语区也就由此形成。毕竟处于湖南境内,随着时间的推移,湘语已经在湘东赣语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这又使得湘东赣语与江西境内赣语差异不小。
顺治十八年,清朝颁布《迁海令》,濒海居民迁居内陆,由此产生“湖广填陕西”的说法。康熙年间,清政府鼓励移民垦荒,并颁布优惠条文,这使得大量皖、鄂、湘、赣的居民迁入陕南地区。《商南县志》记载,全县人口从乾隆十七年(1752年)的5990余猛增至光绪三十年(1904年)的102299人,152年间人口翻了近20倍。郭沈青指出“蛮子话”(江南话)指来自皖西南和鄂东南地区的赣语。孟万春、姜国栋将陕南方言同鄂东赣语和皖西南赣语相比较,发现三者有很大的相似性,“商南蛮子话与其祖语皖西南赣语相隔千山万水,历经二百五十多年竟然还保留了很多的相同点。除了语音之外,许多特征词也有惊人的相似。”
在长江以北的地区历经汉末丧乱、三国纷争、五胡十六国混战以及隋唐宋三代的长期发展以后,于元明清时期,中央朝廷都将首都设置在北京(大都、燕京),同时以此间形成的北方话作为“正音”。长江作为一道天然的屏障,再加上江西地域山脉纵横,河流交错,于是赣语受北方话的影响比较少,比如赣语至今没有北方官话在这段时期发展所形成的卷舌音、儿化等语音现象,因此赣语与官话之间的差异也就此不断拉大。同时因为江西地理上几乎和各个汉语接壤共界,使得其边缘地区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周边语言影响,赣语自身特点遂有所淡化。江西处于中国历史上历次中原汉民南迁的中心地带,江西进入了历史上最辉煌的年代,出现了令后世惊羡的政治、经济和人文景观,因此赣语对我国文化、文学有着重要的历史影响,并且是我国古典戏剧赣剧、采茶戏、弋阳腔等重要艺术流派的说白语言,故历代有过不少夹杂赣语的作品。
在二十世纪初,民国政府曾有计划在全国范围内普及以“京音为主,兼顾南北”而制定的国语。但因政治、战争等诸多因素未能有效施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际之间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以及广播、电视等媒体的快速发展,赣语受到北方官话的冲击越来越大,以致现如今年轻一代有一部分人已经不能使用纯正的赣语,甚至不再会使用赣语。另一方面,中老年一代因为未受过普通话训练,通常在说普通话的场合会夹杂浓厚的赣语腔调,从而形成饶有趣味的“塑料普通话”。
江西赣语区主要分布于赣北、赣中、赣东、赣西一带,面积占全省的三分之二、人口占全省的四分之三,是江西境内第一大汉语方言,江西省主要方言。
江西赣语分布于:
南昌市及所辖的南昌县、新建、安义、进贤;
宜春市及所辖的丰城、樟树、高安、奉新、靖安、宜丰、上高、万载;
新余市及所辖的分宜;
萍乡市及所辖的莲花、芦溪、上栗;
鹰潭市及所辖的贵溪、余江;
抚州市及所辖的东乡、崇仁、宜黄、乐安、金溪、南城、黎川、资溪、南丰、广昌;
吉安市及所辖的吉安县、吉水、峡江、新干、永丰、泰和、安福、永新、井冈山、遂川、万安;
景德镇市及所辖的乐平;
九江市所辖的湖口、庐山、都昌、德安、永修、修水、彭泽、共青城;
上饶市所辖铅山、横峰、弋阳、万年、鄱阳、余干;
此外,赣东北地区有赣语方言岛,分布于上饶市广丰区的洋口、鹤山、河北、枧底、比古以及上饶市玉山县的文成、六都、华村等乡。
湖南赣语分布于湖南东部(包括洞口县以及绥宁和隆回的北部),包括岳阳市市区、临湘市和岳阳县、平江县华容县的部分,长沙市的浏阳市,株洲市的醴陵市、攸县、炎陵县、茶陵县,衡阳市的耒阳市和常宁市,郴州市的永兴县、安仁县和资兴市,邵阳市的洞口县以及绥宁和隆回的北部。
现今湖北的东南一隅都是赣语的范围。这重要的影响因素是移民运动。作为文化的天然载体,移民对于语言的扩散无疑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据研究,在明清时期迁入鄂东北的移民中,江右人占到88%,迁入鄂东南的在80%左右或略多。但其后,鄂东北发展为江淮官话区,而鄂东南则成为了赣语的通行区了。湖北省东南部与江西省连界的8个县的通城、蒲圻、崇阳、通山、阳新、咸宁、嘉鱼、大冶,都属于湖北赣语区。
根据1997年出版的《安徽省志·方言志》第三篇《皖西赣语》所列示。安徽的赣语区主要是皖西大别山南麓和长江两岸的安庆市的怀宁、岳西、潜山、太湖、望江、宿松、池州市的东至、石台、贵池西部及东南角等八个市县,在1987年出版的《中国语言地图集》中,安徽赣语被划分为赣语怀岳片,以怀宁话为代表。
福建
邵武、光泽、建宁、泰宁,从西晋到隋代,这里曾两度划归江西的江州(今江西九江)和临川(今江西抚州)管辖200多年,因此他们历来与江西交往较多。宋元以后,有大量江西人陆续前来定居。这里的方言原属闽北方言,后来逐渐赣语化。就赣化的程度说,建宁话最彻底,已极少闽方言的成分,光泽话和资溪一带的赣方言也十分相近。邵武、泰宁则保存较多的闽方言成分,但彼此的差异还不小。除邵武、光泽的方言较为接近外,三片之间还难以自由通话。
据曹志耘《南部吴语语音研究》所列示,福建省浦城县盘亭乡界牌村麻山话是赣方言岛。
据福建《武平县志》,武平县的军家话是赣语演变的方言岛,分布于武平县中山镇。
浙江
据曹志耘《南部吴语语音研究》列示的赣闽浙赣语方言岛。浙江省衢州市常山县的二都桥、宋畈、狮子口、白石、球川、龙绕、同弓、钳口、芳村、东鲁、新昌、芙蓉、毛良坞、招贤、五里、东案、大桥头、青石等18个乡镇共526个村,以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移民为主。讲的正是从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移植过去的赣语。浙江的赣语方言岛还分布于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区的沟溪乡直坞村、石果乡麻蓬村、下郑乡下铺村和苑村等17个村。
陕西
据2008年《郭沈青陕南赣方言岛》所列示,陕西的赣语飞地主要分布于商洛、安康地区。被当地人称为“蛮子话”(江南话),这些分布于陕西南部安康、商洛山区的“蛮子话”(江南话)与当地的中原官话和西南官话区别甚大,而与鄂东、皖西南的赣语极为相似。其具体形成与历史上清朝乾嘉年间鄂东、皖西南地区大规模移民有关。
据调查,陕南地区有七个赣方言岛,其中四个分布在商洛地区,三个分布在安康地区。最大的商丹方言岛,分布在商南、丹凤两县北部的蟒岭山区,包括商南县的14个乡镇、丹凤县的11个乡镇。根据1990年人口普查的数据,商丹方言岛的赣语使用人口为17万人;陕南方言岛分布在山阳县南部金钱河上游,鹘岭以南的山区,使用人口约9万;柞东方言岛分布在柞水县东部的五个乡镇,镇安的洵河流域,使用人口约6万余人;木王方言岛分布在镇安县西南的木王镇,使用人口约1万7千余人;汉北方言岛分布在汉滨区北部的叶坪镇、中原镇大部及东镇乡部分,使用人口约15000人;牛蹄方言岛,分布在汉滨区西南的牛蹄乡,使用人口8千余人;中池方言岛分布在石泉县东部的中池乡、迎丰镇,使用人口约5888人。
赣语的系属一直都是学术界争论的焦点,基本上可以归为二类的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赣语是汉语的一种“方言”,中国大陆的学术界因历史、文化等因素而多持有这种观点。而且赣语使用人口亦较多认为赣语是属于汉语方言的一种,这多出自于学术宣传、政治考量、民族感情等诸多因素,也因为赣语相较于粤语、闽语和官话有一定的相似性。
第二种观点认为赣语本身就是一种语言,海外语言学家在做汉语言学研究时就把赣语和其他汉语分别作为单个语言研究。因为从语言学角度上看,凡是互相之间不能通话的,均应列为不同的语言。而赣语和其他汉语在语音、词汇、语法上都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口语上对话人是无以沟通的。因此有学者认为,这些不同的汉语基本上是“语言和语言”的关系,而非“方言和方言”的关系。对照世界上对语言的定义分类,同属印欧语系的英语和德语之间的共用词汇根据相关研究为58%,法语和意大利语则为80%,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更达87.4%。而这一系列语言都为不同类语言。即使分属不同语系的中文和日语之间的同源词汇也有47.5%。而赣语和北方官话之间的互通词汇仅为46.9%。由此可见,如果以“同源词”作为指标来衡量语言的话,赣语和北方官话之间的差异已远甚于“方言”之间的差异。
中国东南一带多为丘陵地貌,这造成了现代社会以前交通的不便,人们之间交流受到限制,因而古汉语在南方衍化生成了现如今的各类汉语,即使划分为同一汉语的内部各方言之间也存在相当的差异。赣语区地貌多以山地丘陵为主,因此赣语有“三里不同调,十里不同音”的夸张说法。赣语内部可以划分出若干种方言。
赣语主要分布在华东、华中的五个省份。根据“覃谈非见系分韵”和“端系字古合口今韵母今读合口、撮口或者主要元音为圆唇元音”这两条音韵特征,可以“怀玉山”和“袁江”为界,将赣语划分为“北区赣语”和“南区赣语”。“北区赣语”即通行于鄱阳湖平原及周边区域,具有以上两条音韵特征,而“南区赣语”则没有,但部分县市亦有例外。
而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1987),赣语内部可分为昌都片、宜浏片、大通片、吉茶片、抚广片、鹰弋片、耒资片、洞绥片、怀岳片九片方言。
以南昌话为代表,通行于南昌市区、南昌县、新建、安义、永修、德安、庐山、都昌、湖口、彭泽、高安、奉新、靖安、修水、共青城等;以及宜春市铜鼓县的部分地区,景德镇市区;湖南省平江县一带。
特点是去声分阴阳,入声多数地方分阴阳,阴入调值高,阳入调值低。多数地方今声母送气与否影响到调类的分化。
以宜春话(也有以新余话为代表)为代表,通行于宜春市区、上高县、樟树市、新干县、新余市区、分宜县、萍乡市区、丰城市、万载县和宜丰县的部分地方,以及湖南省的醴陵市和浏阳市的部分地区。
特点是去声不分阴阳。大部分地方入声不分阴阳(分宜、萍乡市无入声,丰城、万加载声分阴阳)。除新余市外,声母送气不影响到调类的分化。止摄开口三等精、庄组字和知三、章组字因为声母的不同韵母而有差别,但丰城例外。
以吉安话为代表,通行于吉安市区、吉水、峡江、莲花、安福和泰和、永丰、吉安县、永新、宁冈、井冈山、万安、遂川的部分地区,以及湖南省的炎陵和攸县、茶陵的部分地区。
特点是绝大部分地方(永丰例外)没有入声,(茶陵、炎陵例外)去声不分阴阳。“八、发”等字韵母多位崁、崂。有丰富的鼻化韵,吉安市、峡江例外。韵母数目较少,一般在三十几个到四十多个。古清声母入声字除遂川外,今都读作阴平。古全浊声母入声字今大多读作去声。遂川古清声母入声字今读作阴去,古全浊声母今读作阳去。万安、永丰、醴陵有入声调而无入声韵。
以抚州话为代表,通行于抚州市区、丰城(东部)、进贤、东乡、崇仁、宜黄、乐安、南城、黎川、资溪、金溪、南丰和广昌的部分地区,以及福建省的建宁、泰宁、光泽、邵武等16个市县区。
特点是古透定母今开口呼字度作声母[h],多数地方来母齐齿呼字读作声母[t],与端母读法相同。阴去或去声大都读作降调。入声调值大都是阴入低、阳入高。古透、定母开口一等字声母白读为[h]。部分方言开口四等声母白读为[h]或[崂,合口一等白读为[h]或[f]。宜浏片和吉茶片少数方言也有此特点。入声分阴阳入的方言,阴入调值低,阳入调值高,但广昌例外。古全浊上声今有部分字读作阴平。吉茶片和鹰弋片少数方言也有此特点。抚广片有些方言次浊上声今也有一部分读阴平,如南丰、广昌。东乡、资溪、抚州市、黎川、南丰、广昌韵尾-m、-n、-ā-p、-t、-k。古来母字今齐齿呼多数方言读作声母[t]。
以鹰潭话为代表,通行于鹰潭市区、贵溪、余江、万年、乐平、景德镇市区(部分)、余干、鄱阳、横峰、弋阳、铅山。
特点是:“佢”读作送气清音[k崂或[崂,但余山、弋阳、铅山例外。第一人称代词多说“阿”、“阿俚”。多数方言梗摄字没有[a]、[ia]、[ua]萀绝读系统。
以耒阳话为代表,通行于湖南省的耒阳、常宁、安仁、永兴、资兴市。
特点是“搬班”同音。安仁、永兴、资兴等地古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时,少数字读不送气音。
洞绥片远离江西本土,而且其周围地区通行的都是湘语和西南官话,但仍然保留了赣语的特色。以洞口话为代表,通行于湖南省的洞口、绥宁、隆回等地。特点是古透定母字今白读声母[h]。古透定母读[h]与抚广片相同,但来母齐齿呼不读[t]声母,有的地方没有入声。
以咸宁话为代表,通行于湖北省的大冶、武汉市江夏区、鄂州市梁子湖区、咸宁市、嘉鱼、蒲圻、崇阳、通城、通山、阳新和监利的部分地方,以及湖南省的华容和临湘、岳阳的部分地区。
特点是六个声调。古平声、去声按古声母清浊各分化成两个调,即现今的阴平和阳平、阴去和阳去。古上声全浊声母归属阳去,清声母和次浊声母今读上声。入声不分阴阳。入声字的塞音韵尾脱落,读成开尾韵,但有少数地点例外。大冶的阳去和阴平归并,只有五个声调。古入声全浊声母字,咸宁、通山两地归属阳去;嘉鱼部分归属阴平,部分读入声。通山、蒲圻两地入声韵带有喉塞音韵尾[-ʔ],通城则有[-ʔ]、[-l]两个入声韵尾。遇摄合口一等端系字与帮、见系字韵母不同。大通片靠近昌都片的赤壁、崇阳、通城、平江、岳阳等地有浊音声母,亦称为“浊音走廊”。阳新、大冶、通山同一韵见系和非见系韵母不同。
以怀宁话为代表,通行于安徽省怀宁、岳西、潜山、望江、宿松、太湖、东至、石台、贵池等地区。
特点是古人声和上声的全浊声母今读阳去。说“我的”,不说“我个”。
除了《中国语言地图集》外。1986年颜森在《江西方言的分区(稿)》中,按照词汇、语音标准相结合的原则,把江西境内的赣语分为昌靖片、宜萍片、吉莲片、抚广片、鹰弋片;1991年陈昌仪教授在《赣方言概要》中根据今读声韵调及历史上行政区域的联系,把江西赣语分为五大片区,分别是南昌片、余干片、抚州片、吉安片和宜春片。
赣语虽然内部百里不同音,但是表现在音韵方面,却仍有不少彼此相通之处,各赣语方言大多拥有大量的文白异读、频繁的连音变调,并且皆无唇齿咬合发声的唇齿音。
赣语主要语音特征有:
全浊声母与次清声母合流(无论平仄);
宕、江二摄合流;
鱼、虞有分韵的痕迹;
泥、来一般洪混细分;
果、假主要元音为o、a;
疑母开口洪音韵字读[ŋ]声母;
牙喉音声母开口二等字未腭化;
匣母合口一、二等白读零声母;
母开口洪音韵字今读[ŋ]声母;
晓、匣母合口字和非组声母合流;
咸山摄一等见系字与二等见系字有别;
精庄逢今洪音韵混同,知组三等与章组合流;
见系三四等字在古开口三四等韵母前全都腭化;
流摄字多数读为[ɛu、iɛu]或相近的复合元音韵母;
次浊入声字一般有两个走向,部分随清,部分随浊;
日母读[ȵ]或有[ȵ]的白读,与泥母在细音前的今读相同;
遇摄三等精组、知三章组部分字与止摄合口、蟹摄合口三等精组、知三章组部分字混同。
赣语南昌话的声母共有19个音素,如下表:
赣语韵母可分为“开韵尾”、“闭韵尾”、“促韵尾”三类,以南昌赣语为例共有67个。
赣语各方言大体上都继承了古汉语平、上、去、入四声调的分类。小部分近江地区的四声因古清浊分类而再分阴、阳二类。
赣语地理分布相对集中,声调演变却十分复杂。赣语声调数目有3、4、5、6、7、8、9、10八种。大多地区去声分阴阳,古全浊上和浊去合并为阳去。鄱阳湖西侧送气分调地区声调为5-10个不等;赣语腹地地区为5-6个或6-7个;鄂皖闽境内的赣语声调多为6-7个;吉茶片声调3-6个,以4-5个为常见。
赣语的语序大多数以“SVO型”为主,在一些语境下也可以把宾语置于语句的不同部位。赣语中名词表示动物性别的方式和普通话是不一样的,表示动物性别的形容词被置于动物名之前,这与南方大部分少数民族的表达方式是相同的。例如:牛牯、狗公、鸡婆。
主语 动词 宾语(SVO):偶吃吥嘞三钵饭。(我吃了三碗饭。)
主语 宾语 动词(SOV):倷饭吃嘞啵?(你吃了饭吗?)
宾语 主语 动词(OSV):饭倷吃撇嘞啵?(你吃完饭了吗?)
数量补语和指人宾语的位置:动词后面带有数量补语和指人宾语时,普通话总是把指人宾语直接放在动词后面,再加上数量补语,例如:“我看了他一下”。而赣语中二者的位置却比较灵活。例如:
指人宾语在前,数量宾语在后:偶修嘞佢一餐。(我打了他一场。)
数量宾语在前,指人宾语在后:偶望嘞吖佢。(我看了他一下。)
但如果数量补语指的是时间时,其位置只能位于指人宾语之后,例如:偶等吥倷三日。(我等了你三天。)
赣语的副词在动词、形容词之间作为状语,位置比较灵活。例如:佢人辣伤嘞。(这个人太厉害了。)可是有些副词却只能被置于修饰词之后,甚至被置于句末,如:
“起/先”:①倷去起/先,偶仰上就来。(你先去,我马上就到。)②拿佢拿到偶起/先。(先把它给我。)以上两个例句,例句①的“起/先”紧跟在动词的后面,例句②的“起/先”就和动词隔开了,所以从整个句子的意义上,“起/先”是作为整个句子的状语。此外“先”在赣语中还有“暂时”的意思。例如:先咁扤起。(暂时先这样做吧。)
“凑”:用于表示扩充范围,其只能被置于宾语、补语的后面或句末。例如:吃碗凑,莫客气。(再吃一碗,不要客气。)
“著”作为动词的修饰成分,是动词谓语的状语,表示“暂时”的意思。例如:吃吥饭著。(先把饭吃完再说。)
“系”被置于句末起到强调的作用。例如:倷伓吃嘞系?(你怎么不继续吃呢?)
“到”为动词的修饰成分,表示“能够”的意思,大致相当于普通话的“得到”,但其被置于句末。例如:买得许本书到。(买得到那本书。)
“过头相当于普通话的“太”,但被置于被修饰语的后面。例如:吃得多过头嘞会撑到。(吃得太多会很肚胀。)
“多”和“少”两个形容词在作状语时,被置于动词的后面。例如:走多嘞路。(多走了些路。);穿少滴衣裳。(少穿点衣服。)
“去”和“来”两个动词在作谓语时,通常使用“主语 去/来 宾语”的结构。例如:佢冇来北京。(他没到北京来。)
“得O”结构:普通话的述宾结构的构成方式一般是“V O”,比如:“寻人”、“端茶”等。但在赣语里往往要在V和O之间插入“得”字。例如:偶仰上去喊得人来。(我马上就去找人。)除此之外,“V得O”还能表达“能VO”的意思。例如:咁哈话得事正啊?都这样了还能继续说话?当“V得O”的V为“有”的时候,“得”可以置于V前,“有”之前还可以出现其他动词。例如:偶得有闲才做得正。(得等我有空儿的时候才能做。)当“V得O”的V为“有”的时候,且O为短句时,“得”一般至于短句动词之前。例如:偶啷有钱得去消费哦!(我怎么可能有钱去消费?)
“V人”结构:赣语的一些“V人”结构,从结构上看是述宾结构,但语义上却像是形容词,它前面可以加上任何程度副词,这种用法中的“V”一般是心理活动用词。例如:气人,硌人,羞人等。
“著O”结构:赣语有大量“著O”式的述宾结构,其中的O可以看作是名词化了的形容词。例如:着气,着惊,著羞等。
赣语中还有一种述宾结构,它形同古汉语中的使动结构。例如:许伓系好过嘞佢。(那不是让他得利了?)
述补结构:赣语有两种很有特色的述补结构,一是“V 得 趋向补语”,一是“V 得”。也就是说,动词和趋向补语之间要插入一个“得”,“得”也可以单独充当补语。例如:偶到公园荡得回屋。我从公园慢慢走回家;咁做也做得。(这样做也行。)
连谓结构:赣语的连谓结构在处理“来”、“去”、“到”构成的连谓结构时,“来”一般放在句末,构成“去 VP 来”或者“到 VP 来”的结构。例如:偶去借根烟来。(我去借支烟。)另外为表示“准备做某事”,可以有“来 去 VP”和“来 VP”结构;表示“做了某事”,可以有“去 VP”和“到 VP”结构。而在“VP 来”的结构中,“来”显然已经虚化了,更像一个语气词。
补语:修饰动词的补语位于表达句之末,即“动词 得 宾语 补语”或“动词 宾语 不 补语”。例如:吃得饭进(吃得下饭);话倷伓赢(说不过你)。
状语:形容词充当的状语被置于动词的宾语或补语后,例如:吃一餐饱嗰(好好地吃一顿);困一餐足个嗰(好好地睡一次觉)。
双宾语:赣语中的双宾语的位置,是指物宾语在前,指人宾语在后。例如:佢拿嘞三本书〔到〕偶。(他给了我三本书。)
比较句:赣语的比较句主要有两种形式,除了有如普通话的“甲 比 乙 形容词”以外,还有将形容词置于被比较物后面的用法。例如:倷啷也好过佢。(不管怎样你也比他好。)而当形容词后接补语时,补语被置于句末,不和形容词在一起。例如:偶大〔过〕倷两岁。(我比你大两岁。)
疑问句:赣语在利用肯定和否定的方式表示疑问的时候,可以把宾语置于肯定词和否定词之间。例如:倷拿到偶伓拿?(你拿不拿给我?)
“积/仔”,其位于名词后,一般用来表示“小”的意思,类似普通话中的“子”、“儿”。由于赣语中拥有相当数量的单音词,所以极其丰富的“积/仔”尾词便与之互相补偿以更好完善表达内容。例如:镬仔(锅)、刀仔(刀儿)、新娘仔(新娘)、旧年仔(“去年”)、两块仔(二元左右)。由此可观之,普通话中不加词尾的词语在赣语中带上了“仔”尾,普通话中带“儿”尾的词语在赣语中亦是以“仔”结尾,甚至连时间名词赣语中亦就能加上“仔”尾。
“头”,赣语中的“头”尾亦使用得非常广泛,普通话中不带有词缀的,或带“子”尾、“儿”尾的词语在赣语中都可能以“头”作尾,其使用范围包括名词性、动词性、形容词性、数量词性、方位词性等语素。如:日头、望头、小头、块头、里头。
“佬”,加在名词或动宾结构后面,表示成年男子,偶含不敬意,例如:耕田佬、赌钱佬。当位于形容词或地名后,大多都带有轻蔑的意思,例如:傻佬、苏北佬。
“婆”,与“佬”相对,但含义更广,可表示雌性动物(包括禽类和兽类),亦可以指成年女性,亦时有轻蔑义。例如:鸡婆,女客婆,讪婆。
“哩”,相当于普通话的“子”,亦写成“俚”、“仂”。例如:老妈俚。
“阿”常常作为名词的前缀。例如:阿公、阿婆、阿香(人名)。
“老”的用法主要有三种,一用于排行,如:老大、老细;一用于名词性语素前,如:老妈子、老鸦、老鬼;一用於姓氏前,含有尊敬意。例如:老王、老黄。
人称代词:赣语的人称代词有单复数之分,复数有“俚”、“人”等表示方法,其有如:第一人称为偶,复数为偶俚;第二人称为倷,复数为倷俚;第三人称为佢,复数为佢俚。对于普通话中的“们”可加在表示人的名词后面以表达多数义,如:同志们、同学们。赣语却不具备此功能,“俚”等只能置于人称代词后。
指示代词:赣语的指示代词有近指、远指两种方式。近指用“个”,远指用“许”。“个”相当于普通话的“这”,“许”相当于普通话的“那”。例如:个只——这个、许滴子——那些。对于表示方式的指示代词,赣语则使用“咁样”、“哼样”,这大致相当于普通话中的“这样”、“那样”。例如:咁样啷扤得正?(这样怎么可以?);莫哼话!(不要那样说!)
赣语中的形容词前常会附加“仄声字”以加强语义的表现强度。例:“寡淡嗰”、“鳖腥嗰”。有时候可以将属格介词“嗰”置于形容词和名词之间,以表达更高级的含义。例:“好人”→“咁好嗰人”。赣语形容词的生动形式很有特色,下面进行部分列举。(C代表形容词)
1.正式的双音节和多音节形容词:AC式:乌黑嗰煤块;AAC式:绷绷紧;CCV式:急急跳。
2.补充式的双音节和多音节形容词:CAA式:矮笃笃。
3.双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半重叠式:AB-AABB:老骜骜烈烈要吃亏嗰;AB-A头B脑:昏头颠脑;AB-A里AB:茅里茅草嗰字。
4.陈述式的多音节形容词:NCC式:眼鼓鼓。
5.单音节形容词:CC-减弱式:听偶慢慢子话唦!
赣语拥有极其丰富的动词,其表意深刻且鲜明。例:“榷”→曲指敲击、“厾”→用棍状物捅。赣语并不需要改变动词本身以表达时态的不同,而只需要加一些缀词即可。例:“佢到过什哩国家?”为了表达动作的结果,赣语可以同时使用两个动词。例:“听得转”、“等下著”。参见:赣语的动词体此外,赣语的动词使用方法有些会异于普通话。例如:重叠式动词“AA 助词”结构(包包正、做做着);“AA”、“ABAB”的相似结构也存在于普通话中,但意义有别。例如:人话话就到。说著说着人就要到了。还有表示强调的重叠式,如“门关关正”,若将此句翻译成普通话只能是把字句“把门关好”,但依旧缺乏一层含义。而“ABAB”式则如“话到话到”等表示行动的往复,这使得表达更为生动形象。
赣语的称数法对于百位以上的数词会省略次一级的数目。例如:“一百三”是为一百三十、“二万九”是为二万九千。再者部分量词的功能性比较强,可以代替其他的量词与名词或动词进行组合。如“万能量词”——“只”,它可以和相当数量的名词搭配。例如:一只人、一只猪。再比如动量词“道”,可以是“望一道”,或“一道桥”。赣语的数量结构亦很有特色,一般来说,当数量结构的数词是“一”时,“一”可以省略。例如:等下细谈。
赣语还有一些数量词的特殊组合:
1.量词 把:这个结构表示概数。比如“只把”表示“一两只”的意思,主观认为少。例如:“只把人”意为几个人。
2.量词 把 子:这个结构同上面一样,亦表示概数,但主观上认为很少。例如:餐把子饭算什哩?(吃几餐饭算什么?)
3.量词 子:这个结构中的量词只能是不定量词,即“滴”、“多”等,偶尔也用动量词“下”,量词前也可以加上“一”,量词也可以重叠,也是主观认为少。例如:有滴子眼喽。(有点指望了。);个系吓下子佢。(这只是吓吓他。)
4.量词 打 量词:这个结构相当于普通话的“一 量词 一 量词”,比如“碗打碗”的意思是“一碗一碗”,主观上人为多。例如:佢屋里崽女帮打帮。(他家里儿女成群。)
5.量词 似 量词:这一结构普通话里没有相应的说法。比如“年似年”的意思大致为“一年左右”,主观认为比较多。例如:头发烂得根似根。(头发烂得没多少了。)
否定副词:赣语中的否定副词情况比较复杂。黎川、铜鼓、万载等地用“呒”,昌都片(武宁除外)、宜浏片的新喻以南地区、抚广片等地区用“伓”,其余地方则两者同时使用。其大致的规律是:赣北和赣中的部分地区使用“伓”,赣中“伓”、“呒”兼用,赣中南部、赣南则使用“呒”。在“伓”、“呒”兼用的地区,二者亦不时可随意互用,“呒”通常表示“未曾”、“不要”的含义,其他情况则多用“伓”。“伓”、“呒”的使用方法大致和普通话中的“不”相似,但普通话中的“不”可直接用来回答问句,此功能赣语却不备具。此外,赣语还有其他的否定副词。诸如:
1.“莫”,相当于普通话的“不要”。例如:莫咁悻!(不要这么得意!)
2.“冇”,相当于普通话的“没有”或“还没有”。例如:偶冇咁话。(我没有这样说过。)
1.“拢共”,相当于普通话的“总共”。
2.“吥”,相当于普通话的“完”、“光”。例如:吃吥嘞。(吃完了。)
3.“凑/添”,相当于普通话的“再”,但其被后置于动词之后。例如:吃滴子凑/添。(再吃一点。)
4.“净系”,相当于普通话的“只是”、“都是”。例如:个猪肉净系腈嗰。(这猪肉全是瘦肉。)
关于时间、地点:到,相当于普通话的“在”、“从”。例如:徛到偶个首。(站在我这儿。)
关于被动、处置:
1.“拖”,相当于普通话的“被”、“给”。例如:偶拖渠螫嘞口。(我被他咬了一口。)
2.“搦”(俗作“拿”),相当于普通话的“把”,但这一使用方式不是十分典型。例如:搦个钵饭吃吥去。(把这碗饭吃掉。)
在表达状态或是性质时,赣语不常使用“系”。例:个只楼好高。而在名词之间则使用“系”。例:佢系爷,倷系崽。再就是为表示强调,赣语可使用“系”,后面通常接连语气助词。例:佢系冇整了。(他没有救了!)
赣语中有丰富的语气助词来加强语句的表现力度,更简单直接地表达不同的语气。如:吃饭哈!(商量)、吃饭唦!(要求)、吃饭啵?(询问)、吃饭啊?(疑问)、吃饭啰!(高兴)、吃饭咯!(恳求)、吃饭喔!(心烦)、吃饭喽!(催促)、吃饭呃!(应承)、吃饭不嘞/哩?(诘问)。下面讨论几个赣语特有的语气词:
1.“唦”是一个陈述语气词,它用于陈述句的肯定形式中,置于句末,带有商量而又极力说服对方的口气,所以含“唦”的语句的语气更显得委婉。例如:包倷做得正唦!
2.“啰”是一个陈述语气词,它可以用于肯定句,也可以用于否定句。“啰”主要用来舒缓语气,使语句更加委婉,不含说服压迫之感。例如:落雨收衣服啰!在某些场合下,“啰”也可以表示一种羡慕的语气。例如:几好听啰!
3.“嘞”是一个陈述语气词,它可以用于肯定句,也可以用于否定句,表示一种叮嘱的语气。例如:记到不要哭嘞。
4.“啵”是一个疑问语气词,其位于句末,用来构成疑问句。例如:系真嗰啵?(是真的吗?)
赣语中的人称词汇除了以上“文法”章节里所提及的人称代词以外,还有诸如敬语、谦辞、昵称等诸多词类。敬语中的一大部分都使用于书面语,但口语中亦会使用,例如:“贵宝店”、“府上”、“台甫”、“大号”、“好意走/好生走”等都是日常生活经常使用的词汇。至于口语中亦有一套敬语体系,例如:称呼长者为“师傅”、“老爷子”;称呼妇女为“孺人”;称呼成年男子为“大兄”、“老弟”、“老坐”;称呼成年女子为“大姐”、“妹子”等等,对于木匠更有“博士”的雅称。与此同时,谦词诸如“敝姓”、“舍间”,谑称诸如“何老”、“秧子”、“雀子”等亦使用在赣语当中。
詈辞是所有人类语言共有的一种语言现象,各种语言都有自己独有的表达方式。赣语中詈辞的使用或而一针见血,或而婉转含蓄,无论何种方式都能够非常生动地表达出说话者的语义。主要的詈语表达有下列几种方式:
比喻:赣语詈辞最常使用比喻的事物有如动物、什物、妖邪鬼怪等负面形象,例如:猪兜(愚蠢的人)、猴精(机灵活跃的人)、老棺材(老年男子)、冬瓜(矮个儿的人)、饿死鬼(吃得很多的人)、老妖精(花枝招展的老年女子)等。
借代:最经常使用的借代方式是以人身体的某些部位来替代人,如:贱骨头(不识抬举的人)、锥子屁豚(好动坐不定的人)等,这些以骨头、屁股替代个人带有明显的轻贱语义。更有甚者会以男、女性器替代个人,如:好吃屄(吃个不停的人)、侲卵(愚昧的人)等,但此类粗俗表达现一般不为多数人所接受。
藏词:有些詈辞表达初听起来难以察觉其粗鄙之意,只有联想推理之后才能知其本意,如南昌话中的“夹沙糕”一词,自此表面没有半点鄙意,但若想之糕点夹有沙砾必会硌人,使人难以下咽。将“夹沙糕”用于个人是指其为人古怪,周边的人难以与其相处,如此“夹沙糕”这一表达则显得惟妙惟肖了。藏词还有种重要的途径就是歇后语,如“蛇钻屁眼都伓扯”是形容人懒惰之极,即使身临险境都不愿意行动半步。
赣语存在相当数量的单音词,例如:颈(脖子)、迹(痕迹)、掐(节省)、谷(水稻)等等。赣语的状况大体上则是单音词和多音词并用。单音词基本上都是赣语早已故有的,多音词则大多是借用于现代汉语。此外,赣语不但有固有单音词和借用多音词的并用,其固有词还有新旧两种说法,例如词素的位置却与其相反,例如:欢喜(喜欢)、私自(自私)、牢监(监牢)、宵夜(夜宵)、齐整(整齐)、陀螺(螺陀)、气力(力气)、口胃(胃口)、机司(司机)、紧要(要紧)、闹热(热闹)、张慌(慌张)、面前(前面)等等。
赣语的亲族词汇除了书面语中使用的“祖父”、“母亲”之类的正式用语以外,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白话体。
由于历史渊源和人文地理等因素,所有汉语言中以客家话与赣语比较相近,通行区域都相互连接,在社会历史上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赣语和客家话同流,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段时期的共处,这导致中国语言学界对客家话与赣语是合并为一区还是分成两区一直有不同看法。直到1948年,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分省新图》(第五版)中的“语言区域图”将汉语分为11个单位,首次将“赣语”和“客家话”分立。
赣客之间相同或相似的历史层次和演变格局有如:全浊塞音、塞擦音声母与次清声母合流;知、章组按等分立;赣语和赣南、闽西客语共同存在来母细音塞化层;日母共同存在中古层;见系开口一等共同存在读i介音的层次;见系二等都不带[i]介音;鱼韵广泛存在与虞韵有别的中古层;阳韵合口字“筐眶”广泛存在读开口的层次;效摄均有一些点保留一二等豪肴有别的中古层;大面积存在“猫”字读宵韵的层次;咍、泰韵广泛存在两个不同的层次;灰韵广泛存在中古后期的层次;全浊上声调广泛存在两个不同的层次。
赣语和客家话长时间地互相渗透影响,要从语音上划分出二者的界线是很困难的。《中国语言地图集》把客、赣语分开,主要依据的是声调特点——古全浊上声、次浊上声及部分次浊平声归阴平,以及一些日常用词的不同。罗培常等学者通过比对3000条词语,客家话内部3点以上一致又与赣语相同的词语仅543条,不到总数的20%,也低于客家话与粤语相同的733条,如在“赣-客-粤”中,耕田分别为“栽禾-莳田-插秧”,交合则为“肏-鸟-鸟”。1992年李如龙、张双庆将赣、客常用词进行比较,得出结论:“在一千多条词语中,赣、客两者有明显差异的条目为478个,约占总数的40%。可见,尽管赣、客是有紧密的姊妹关系,但在汉语大系中,把它们分为两个大区还是比较合适的。
根据珠江三角洲的人口变动记录,和迁入广府氏族的记录,粤语使用人口主要是宋代尤其是南宋末年从北方迁来的,而且不少来自江西,研究发现粤语和赣语之间的关系也颇密切。梅祖麟《南北朝的江东方言和现代方言》指出:“粤语若干字反映的洽狎之别、支与之脂之别,不是直接导源于江东方言,而且间接来自早期赣语。”但由于有“客家认同”这个非语言因素,以及学术上认为粤语的形成起始于秦汉的假设,本来是一个只有“平面”差异的赣粤体系被分成三支“汉语”。
迁粤的江西移民也影响了粤语的语言文化。詹伯慧、张日升(1998)指出粤西十县市中高要、四会、广宁、德庆、怀集、南丰、新兴、平台等八处都说“吃”。而粤语的中心地区如广州、东莞等地都说“食”,粤语的非中心地区多数地点则说“吃”,见于《广韵》入声锡韵苦击切:“吃食”。韶关大学中文系的庄初生对此解释为历史上有大批的江西移民迁入粤西等地,赣语的“吃”便逐渐取代了粤语原本的“食”。
江西历史上有“吴头楚尾”的称谓,但袁家骅等学者认为,“按照合理的推测,古代这片土地的居民的语言可能包括在吴语、楚语以内,或者至少同吴语、楚语有亲密的关系”,这说明江西、湖南古代的通行方向应该同古楚语非常接近。而古楚语是湘语的源头之一,因此在所有汉语中赣语和湘语有很大的共同性。如“细伢子”、“堂屋”、“崽”这些基本词汇在两种语言中字音和字义都是一样的。再如量词“只”,在赣语和湘语中都被广泛使用,这一情形在其他汉语中都比较少见。对于雌性动物,二者都加“婆”于名词后,如“鸡婆”、“狗婆”等。有研究指出中原雅音历史上是由湘地带入江西的,赣语和湘语之间自然也就有比较多的相似性。
尽管二者历史上关系密切,但在后来的发展中却互相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差异逐渐明显。湘语在后来主要受到了西南官话的影响,湖南西北部甚至成为了西南官话区。而自唐以后,然而,唐宋以来湖南一直接纳著大量的江西移民。谭其骧曾说:湖南人来自天下,江、浙、皖、闽、赣东方之人居其十九;江西一省又居东方之十九;而庐陵一道、南昌一府,又居江西之十九。《湖南人由来考》中统计湖南的外来移民以江西人最多,达63.1%,湖南本省次之,为10.7%,再考其祖贯,则大半又是江西人。随着江西籍移民的大量涌入,赣语在湖南产生巨大影响,湘东由北向南,乃至湘中、湘西都变成赣语区,而新化、衡山、麻阳数地的湘语也带上了不同程度的赣语色彩。同时,对于湘语内部形成新、老湘清浊两大分野,赣语起到相当的作用。
宋代以降,江西人在中国南方都进行过大量的移民,如明初的时候发生大规模“江西填湖广”,填补湖北安徽地区因战乱留下的人口空缺。因此几乎任何一种南方汉语都可以和赣语挂上钩,这包括一些相对较小的汉语言,比如徽语、平话等。
春秋晚期,吴国大力拓疆。公元前504年,吴王夫差“伐楚取番(鄱阳县)”,而后尽占鄱阳湖之楚地,今之赣境全属吴。公元前473年,越灭吴,尽取其地,今之赣境又归越。之后,楚国复兴,越国退至余汗以东。至公元前306年左右,楚灭越,今之赣境最终归楚。可见春秋战国时期,吴越楚三国交替入主赣地。据此可推测当时江西境内通行的可能是吴越语和楚语。
江西曾属吴国,晋朝以后南迁至江西的北方移民在给赣地带来中原官话,同时吸收一些古吴语的语言成分。最明显的例子是,古吴语中有非常多的名词都是以“子”结尾的。这一痕迹在赣语中保留了下来。比如在南昌话中这一现象就非常的普遍,如“奸雀子”、“曱巴子”、“璧蛇子”等,这一现象在其他的汉语中时不常见的。此外,像“找头”、“看头”、“想头”等以“头”结尾的词汇据分析亦来自古吴语,并且这些词汇依旧保留在现今的吴语中。而论及赣语对吴语的影响,以对其宣州片最深。如宣州片的影母洪音都读[-];泥、来母洪音前不分;[g-]母变为清音送气;“嘚”尾亦十分丰富,这些语音词汇特征都是吴语所没有的,而和赣语相同。
就现实的分布而言,赣语和吴语在赣东北交汇。赣东北的主要方言是赣语、吴语和徽语,此外还散布着众多的方言岛。吴语主要分布在上饶市信州区、广信区、广丰县和玉山县。如果不算吴语区的其他赣语方言岛,铅山县是江西赣语分布的最东端,当地汉语方言以赣语为主,使用人口约占全县人口的87.4%,吴语主要分布在县境东北的傍罗、青溪和鹅湖(傍罗、青溪现已并入鹅湖),使用人口约占9.7%。铅山还有闽南话和畲话,二者都是明清之时从外地迁来的。
铅山赣语和吴语的并立局面可能较早以前就已存在。宋代朱熹《铅山立春之一》云:“雪拥山腰洞口,春回楚尾吴头。欲问闽天何处,明朝岭水南流。”诗中称铅山为楚尾吴头。清代程夔《河口竹枝词》说:“鸣榔晚起渔舟唱,半是吴歌半楚歌。”信江从青溪进入铅山,流经鹅湖镇政府所在地江村后,又经过铅山的新县城河口。所谓“半是吴歌半楚歌”,可能是指河口附近信江上的渔夫音杂吴楚,语音兼有吴语和楚语(赣语)的成分,也可能是指有的渔夫操吴语,有的操楚语,似以后者为是。就铅山划入吴语的方言点而言,比如江村话,也受了不少当地赣语的影响。而附近上饶话与铅山话的核心词共有率要高于上饶话与广丰和玉山吴语的共有率,说明上饶话与铅山话发生了很深的接触关系,只是上饶话在音系上还保留着浊音和四声八调的吴语格局。
学术上一直为把徽语划入“赣语”或是“吴语”而有争论。地理上徽语的南、西、西北面都受赣语的包围,在赣语的巨大影响之下,形成一种似赣非赣的语言,尤其在声母方面古全浊声母在徽语中全部清化。《中国语言地图集》中列出徽语共同的九条音韵特征,其中多达七条和赣语一致。词汇上平田昌司在《徽州方言研究》中列出18条徽语共有的基本词,而其中过半都与赣语相同。因此美国汉学家罗杰瑞直接认为“把绩溪话划入赣语的问题不大”。
中国历史上历次中原汉民的不断南迁使得赣语大部分直接继承了上古汉语的语言系统。在音韵方面,赣语没有受到近古时期汉语系语音演变的影响。例如,现今学术一般认为认为上古汉语有19个子音,而赣语的子音亦为19个,亦是说上古汉语的19个子音赣语全部得以保留。在语法方面,古汉语中定语、状语后置的结构依然继续存在。词汇方面更是保留有许多古汉语中的字词句构。
赣语有不少特点和北方官话相同,而不同于吴语、湘语,尤其赣语和北方官话在语法、语音、词汇上的共同点。甚至在江西近江还保留有一条浊音走廊,从湖口、星子、都昌、永修、德安、武宁、修水到湖北的通城、崇阳、赤壁,到湖南的临湘、岳阳、平江这十三点,全浊声母还读浊音。赣语除全浊、次清声母混以外,韵尾保持比较完整,二等有些点有[i]介音,三等[i]介音也比其他南方汉语多,表现出古代中原的音韵特点,可能是中原汉音结合南方土语的产物。
词汇方面赣语各方言保留有一批和其他汉语不一样的古汉语的词汇和表达。如:日头(太阳)、月光(月亮)、霍闪(闪电)、日上(白天)、夜里(夜晚)、当昼/昼时(中午)、第日/明朝(第二天)、屋里(家)、灰面(面粉)、清汤(馄饨)、眠梦(作梦)、通书(黄历)、话(wa)事(说话)、吃赢手(占便宜)等等。此外还有大量保留古音、古义的词汇作为日常使用语。
北宋的两百年间,闽北的经济文化都十分强盛,后因为多番农民起义导致人口一直锐减到明末。据《福建历代人口论考》的统计,从明初至明末,建安府人口减少24%,邵武军减少45%。然而到了清代中叶,建安府人口增加3.5倍,邵武军更翻了五番之多。其增加人口俱来自两宋之后人口剧增的江西。如同治年间所修撰的《广信府志》记载到:“铅山为入闽门户,车马之音昼夜不息。”1958年主编《福建编年史》的陈遵统察看过邵武诸大姓的家谱之后,亦发现邵武的大部分中原移民十有八九是由江西而来。江西对福建的移民从宋朝一直持续到近代,仍有当地居民迁徙而来的时间只有两三代人。大量的江西移民使得原邵武军四县市转变为赣语。《闽西北七县市的方言》罗列出当地方言与赣语的相同语音特点多达15项,而与闽语相同的只有9项;常用词与赣语相同的有92条,与闽语相同的只有31条。此外闽赣方言甚至闽北语在词汇等语言特点上都有不定程度的赣化。
湘南、粤北在历史上发生过大规模的江西籍移民迁入。经多位学者查证,发现桂阳、蓝山、汝城、临武、东安、宜章等土话通行区的居民多是唐、宋以后从江西中、北部移民而来的。由于赣语人口的大量迁入,这些地区程度不等地受到了赣语的侵蚀,湘南土话、粤北土话都带有赣语的特点。
赣语和南方诸方言词汇的交叉与它的语言环境有密切的关系。赣语通行地域较大,四周和湘、吴、客、闽诸方言接壤,赣江流域和鄱阳湖周围无天堑阻隔,历史上和邻近地区的交往也较多,因此词汇渗透到各方言。
在江西省境外的赣语中,受当地方言词汇的影响更多。湖南省境内的赣语有许多和湘语共有的语词。例如湘东北的平江话的罩子(雾)、料(棺材)、拍满(很满)、喷腥(腥味重)等就和长沙话相同。
福建境内的赣语区,历史上曾是闽语通行的地域,词汇上也有许多闽语的成分,例如邵武话的骹(脚)、厝(房子)、樵(柴)、晬(岁)、笐(晒衣竹竿)、鼎(铁锅)、筅(帚子)、箸只(筷子)、蠓儿(蚊子)、树箬(树叶)、粟(稻谷)、囝子(小孩儿)、亲情(亲戚)、目珠(眼睛)、鸡角(公鸡)、结疕(结疤)、颂(穿)、遮被(盖被子)等都是闽方言里常见的。
江西历史上出现了多位极其卓著的音韵学家,诸如《大宋重修广韵》作者南城人陈彭年、《中原音韵》作者高安人周德清、《正字通》作者宜春人张自烈、《问奇集》作者新建人张位等,但鲜有江西人氏对本地口音进行系统性的著述。
近代以降,赣语研究就逐渐兴起,成书于乾隆年间的《辨字摘要》,反映了两个半世纪以前赣语临江方言的语音系统。《韵镜校笺》中张麟之记载:“往昔相传,类曰《洪韵》”,而《朱子语类》卷140亦提及:“洪州有一部《洪韵》,太平州亦有一部韵家文字。”除此之外,赣语使用地区的州县的地方志中都会对本地方言进行记录描述。
罗常培的《临川音系》(1940)是对赣语最早的现代研究书籍。比罗氏《临川音系》的研究早十多年的有高安人涂锉的《国音四种》。其第四篇“改正土音法”完整地归纳了高安土话的声韵调系统,并从“声母的变动”、“韵母的变动”、“声母、韵母共同的变动”、“平仄的变动”四方面总结了高安方言与国语之间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