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特里克兰德原本是证券经纪人,有一个看似幸福的家庭。在他那张粗野的,显着肉欲的脸的背后,有着一颗骚动而不安的心,他饱受孤独的摧残,经受来自“神”的折磨,而他又是天生为艺术而生的人,所以,他注定在“神谕”的召唤下,在驱之不散的念头的驱使下,在时间不在场的诱惑下,冲出世俗的樊篱,走向了艺术的至境。他正是在孤独中仿徨,在孤独中冲突,在孤独中生成,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在孤独中实现了灵魂的自由。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在20世纪初都是生逢其时。她出身于英国世家,结交社会名流,举手投足端庄典雅,完全符合上流社会所要求的女性风范。在社交场合她总能巧妙地不让冷场出现,还能引导大家的谈话总是环绕一个共同的主题。有时,“她让你觉得接受她的同情是对她做了一件好事”。她面容和蔼可亲,衣着大方得体,家居布置淡雅别致。她非常能干,家务安排得并井有条。她还是一位贤妻良母,关心孩子并使他们富有教养。她的丈夫是一位忠厚老实的证券经纪人。总之,这是一个恩爱和睦、诚实体面、不受任何灾变困扰、令人羡慕的中产阶级家庭。然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苦心经营的安乐窝却被丈夫的出走击得粉碎。“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种种不同”,托尔斯泰的名言在这里却颇富讽刺意味: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女性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完全不了解、不理解自己的丈夫却自以为如此。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曾满含爱意地对“我”谈起她丈夫:“他一点文学修养也没有,是个十足的小市民。”她认为丈夫的出走是因为有了新欢,“跟一个女人跑到巴黎去了。”她根本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丈夫为了心中一个神圣的理想—“我必须画画儿”而离开她。不过,在她那一类女性中她还是聪明的,当她最后得知实情后她绝望了:如果是私奔,他早晚都会厌倦,她也能原谅他(这是她的高人之处),如果是为了一个理想,一切就都完了。她可以是一个女人的对手,却不是某种观念的对手。
与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晚年优裕安详的生活正相反,勃朗什这个“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似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女子却流星般从这个世上—也从思特里克兰德冷酷的心中倏然而逝。她曾是一个罗马贵族的家庭教师,被男主人骗去了纯真的爱情,身临绝境准备自尽时,幸遇好心的平庸艺术家施特略夫,二人结了婚且非常“幸福”。“他和他的妻子是一幅叫你思念不置的图画。”然而,这又是一个貌似安宁娴雅、令人愉快的家庭,一件人为的精品,脆弱到不堪外界的轻轻一击。由于施特略夫经常帮助那些穷困潦倒的画家,他们结识了思特里克兰德,在后者身无分文、饥寒交迫、奄奄一息之时,施特略夫极力劝说勃朗什把他接到家中照顾,遭到一向温顺的勃朗什的坚决反对:“我讨厌这个人!”“他没有教养,不懂礼貌。”“如果他到这里来,我就走!”但是,当施特略夫喋喋不休,甚至提到她也曾落难时,她屈服了,但同时流露出与平常的沉着稳重相反的惊惧不安和可怕的预感:“他会给我们带来祸害!”
爱塔是塔希提岛当地土著居民,她在塔拉窝河旁有一小块地产,女房东说“那里收获的椰子干按现在的市价足够你舒舒服服过日子,你画画要多少时间就有多少时间。”她很节俭,把在鲜花旅店帮工挣的钱都攒了起来,她不在乎那些繁文缚节,非常通情达理,她不要求当着市长的面举行什么仪式,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没人娶的姑娘:她很漂亮,也很自爱,从不跟人乱来,她做这一切仅仅因为她喜欢思特里克兰德。与前面二桩婚姻的貌合神离相比,他们的婚姻生活简单而幸福。
思特里克兰德是个在伦敦做事的证券经纪人,他有一个富裕和美满的家庭:妻子漂亮,爱慕虚荣,两个孩子健康快乐。按理说,他应该满足于这种人世的快乐才对,尽管这种生活未免庸俗和平静。但是,就在他们婚后的第17个年头,他突然离家去了巴黎,抛弃了在外人看来很好的事业和家庭。就在人们以为他的出走是因为有外遇的时候,人们发现的事实却是:他原来只是为了画画。
这时的思特里克兰德没有任何的绘画基础,他只是爱好画画而已。在外人看来,他简直疯了,他的生活开始变得窘迫,几次险些因饥饿和疾病而死。他画的画也完全不像个样子,总是在原有的事物上进行破坏,除了有个蹩脚的画家伯朗士-施特略夫把他当成上帝外,任何人都不会买他的画,事实上他也从不轻易卖画。
他不停地流浪,最后来到了塔西提岛,与一个土著姑娘爱塔结了婚。这时的他看起来似乎很知足,他有了一个土著人做妻子,他们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他每天都在那里作画。但不幸的是,不久他就感染了麻风病,在他病逝的前一年,他成了瞎子。爱塔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他完成了自己的巨型壁画,身体溃烂而死。他的妻子依照他的遗言焚毁了挂满壁画的屋子,甚至没有留下一根木头。
《月亮和六便士》中的英国画家是以法国后期印象派大师保罗·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为原型塑造的人物,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高更在立志从事绘画前也做过经纪人;高更一生也非常坎坷、贫困;高更最后也到了塔希提并埋骨于一个荒凉的小岛上。但除了生活的大致轮廓外,毛姆创造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物。这篇小说是毛姆在游经塔希提岛后,回到欧洲后写成的。
威廉·萨默赛特·毛姆 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
英国小说家、戏剧家。1874年1月25日生于巴黎。父亲是律师,当时在英国驻法使馆供职。小毛姆不满十岁,父母就先后去世,他被送回英国由伯父抚养。毛姆进坎特伯雷皇家公学之后,由于身材矮小,且严重口吃,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凌和折磨,有时还遭到冬烘学究的无端羞辱。孤寂凄清的童年生活,在他稚嫩的心灵上投下了痛苦的阴影,养成他孤僻、敏感、内向的性格,却也让他变得坚强和富有同情心。幼年的经历对他的世界观和文学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此后创作的多篇著作中无不透露出对人生、艺术、信仰的深刻剖析。
毛姆在小说中深入探讨了生活和艺术两者的矛盾和相互作用。小说所揭示的逃避现实的主题,与西方许多人的追求相吻合,成为20世纪的流行小说。
“毛姆以高更为灵感所写的小说《月亮和六便士》,毫无疑问杜撰超过事实。”“在接下来的十年里,高更认为他最终能够享受成功的果实,让一家人团圆。”对比小说与现实可以发现,高更对绘画的追求有其因果关系和过程发展,而思特里克兰德的出走则非常突兀和过于激烈,再加上作者利用虚构的情节和叙事手段上的技巧,就塑造了一位不通人情世故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所谓纯粹意义上的艺术家。比起高更的出走,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的出走完全不符合现实的逻辑,对于读者来说更是不可理解。其实这里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可以说明毛姆如此写作的目的。即毛姆自我欲望的虚拟满足。
六便士是当时英国货币的最小单位,有个朋友跟毛姆开玩笑说,人们在仰望月亮时常常忘了脚下的六便士,毛姆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就起了这个书名,甚是开玩笑的语气。月亮代表高高在上的理想,六便士则是现实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