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简称《梧桐雨》)是元代文学家白朴创作的杂剧。
该剧讲述唐明皇宠幸杨贵妃,醉生梦死,不理朝政。在长生殿乞巧盟誓,又在沉香亭观赏《霓裳羽衣舞》。忽报安禄山叛乱,明皇、杨妃仓皇出逃。至马嵬驿,军士哗变,逼明皇赐杨妃缢死。乱后,明皇退为太上皇,日日哭祭杨妃画像。一夕梦与杨妃团聚,被夜雨惊醒。雨打梧桐,更添明皇郁闷。
该剧被誉为元杂剧四大悲剧之一,其巧妙的情节设计,让戏剧冲突跌宕起伏;美妙的文辞,也使之具有很强的抒情性和韵味,成为元代历史剧的佼佼者。
唐玄宗(正末):即李隆基,又称唐明皇。公元712—756年在位。一代中兴之主,开创了“开元盛世”。晚年沉湎于女色,专宠杨贵妃,导致“安史之乱”。
杨贵妃(旦):本名杨玉环,初为玄宗之子寿王妃,玄宗爱上她后,先让她当女道士,随即取入宫中,册封贵妃,受到玄宗专宠,“姊妹弟兄皆列土”。“安史之乱”起,在赴蜀避难途中,被逼无奈,自缢身亡。
安禄山(净):初为失机边将,后被升为渔阳节度使。发动“安史之乱”,使整个社会遭受巨大损失。后为下级刺杀身亡。
杨国忠:杨贵妃之兄,专权误国,在马嵬坡被愤怒的士卒杀死。
陈玄礼(外):右龙武将军,“安史之乱”发生后,统领禁军护驾西行。是诛杀杨国忠、杨贵妃兄妹的组织者。
张九龄(外):丞相。曾劝唐玄宗不要留安禄山,不被采纳。
张守硅(冲末):幽州节度使,初为安禄山上级。
高力士:唐玄宗的宦官。
全剧四折外加一个楔子。由楔子开场,幽州节度使张守琏,派裨将安禄山征讨奚契丹,禄山丧师失机,论罪当斩,但又爱惜他是骁勇好将才,便送他入京请唐明皇决断。丞相张九龄虽然力劝明皇诛斩安禄山,明皇不听,又把他给杨贵妃做义子。此时安禄山已暗下伺机作乱的野心。
第一折:唐明皇和杨贵妃在长生殿庆赏七夕,他赐贵妃七宝金钗和百花钿盒以表深情。深夜里,二人闲步瑶阶,共赏秋凉月景,因感于牛女情长,而对天盟誓——“愿世世永为夫妇”。
第二折:明皇和贵妃在沉香亭下设宴,四川道专使进贡给贵妃的荔枝正好送到,乘酒兴,贵妃在翠盘上演“霓裳羽衣舞”。正酒酣兴浓之际,左丞相李林甫人报安禄山叛军已近长安,力劝明皇幸蜀避兵,以观后变。
第三折:明皇带着贵妃、杨国忠、高力士,和太子,在郭子仪、李光弼扈从下离京西行,半途因乡里父老之请,太子带郭、李二将,统领三千人马回京,主理中原杀贼等国是。但军兵行到马嵬驿(陕西省兴平县西),兵士忽然掣剑嗔忿,不肯前行,右龙武将军陈玄礼报告军兵要“清除君侧奸邪”的意愿,明皇无奈,便任由兵士杀了杨国忠;但众军依然喧哗不进,陈玄礼又为兵士请求处死贵妃,以安军心。明皇愤懑无奈,欲救无从,只得让高力士引贵妃到佛堂中缢死,军兵又率马践踏了尸首。明皇捡了贵妃的一条汗巾,哭着上马前行。
第四折:安史乱平,明皇回京,传位肃宗,退居西宫养老,日夕苦念贵妃,因此叫画工画了贵妃的遗容,以相对哭奠,依然心情抑郁,白发日多人越瘦。这天,越看画像越伤感,步出沉香亭畔遣闷,却是“见芙蓉怀媚脸,遇杨柳忆纤腰”,昔日同欢今冷落,更平添懊恨无聊。回到寝宫,昏灯长夜助人愁,秋虫、玉马争喧,闹得他焦燥难熬,苦闷地和衣瘫倒床上。忽然贵妃入来请他到长生殿赴宴,这梦境却被窗外雨打梧桐树的声音所惊觉。这一夜,他便对着梧桐、听着雨声、想着贵妃,在新秋的凉夜中,追思往事,悲伤目前,独自垂泪到天明。
唐明皇与杨贵妃之事,新、旧《唐书》均有记载。唐代及唐以后的诗词、野史、笔记、小说以及曲作亦多所述,如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陈鸿的《长恨歌传》、李德裕的《明皇十七事》、郑处诲的《明皇杂录》等;五代时王仁裕的《开元天宝遗事》;宋金时乐史的笔记小说《杨太真外传》,皇都风月主人编的《绿窗新话·杨贵妃私安禄山》、《明皇爱花奴羯鼓》、《杨贵妃舞霓裳曲》等“说话”,戏文《马践杨妃》,金院本《洗儿会》、《击梧桐》等。所有这些,都为白朴创作《梧桐雨》杂剧提供了丰厚的历史文化基础。《唐明皇秋夜梧桐雨》剧名来于白居易《长恨歌》“秋雨梧桐叶落时”的诗句。
白朴生逢金元交替之时,与母亲在战乱纷争中走失,可以说是饱经离乱之苦。他从自身经历出发,依据自己对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的独到理解,创作出杂剧《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白朴(1226——1306后),字太素,一字仁甫,号兰谷。租籍陕州(今山西河曲县),生于汴粱(今河南开封)。金天兴元年(1232),蒙古军围攻汴粱,父白华随金哀宗出奔。城破,母死于难,白朴姐弟被元好问携之归真定(今河北正定),并受其教养。漂泊南北。晚居金陵,放浪形骸,寄情词曲。词有《天籁集》。以杂剧著称,悲喜剧皆擅长,为元曲四大家之一。所作有十六种,今存《梧桐雨》和《墙头马上》。
明·孟称舜《古今名剧合选·柳枝集·墙头马上》、《古今名剧合选·酹江集·秋夜梧桐雨》:“《梧桐雨》摹写明皇、玉环得意失意之状,悲艳动人”、“此剧与《孤雁汉宫秋》格套既同,而词华亦足相敌。一悲而豪,一悲而艳;一如秋空唳鹤,一如春月啼鹃。使读者一愤一痛,淫淫乎不知泪之何以,固是填词家巨手也。”
清·徐麟《长生殿序》:“元人多咏马嵬事,自丹丘先生《开元遗事》外,其余编入院本者,毋虑十数家,而白仁甫《梧桐雨》剧最著。”
清·凌廷堪《论曲绝句》:“二甫才名世并夸,自然兰谷擅芳华。红牙按到《梧桐雨》,可是王家逊自家。”
清·李调元《雨村曲话》:“元人咏马嵬事无虑数十家,白仁甫《梧桐雨》剧为最。”
近代·王国维《人间词话》:“沉雄悲壮,为元曲冠冕”。
近代·吴梅《中国戏曲概论·元人杂剧》:“‘秋雨梧桐’,实驾‘碧云黄花’之上,盖亲炙遗山謦欺,斯咳唾不同流俗也。”
近代·郑振铎《中国文学史下》:“在许多元曲中,《梧桐雨》确是一本很完美的悲剧。像这样纯粹的悲剧,元剧中是绝少见的,连《窦娥冤》与《汉宫秋》那样天生的悲剧,却也勉强地以团圆结束,更不必说别的了。”
《梧桐雨》通过描写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揭示出唐王朝盛极而衰的历史教训,其中也渗透了剧作家白朴在金元更易之间的乱离身世之感和山川满目之恨。
在剧中,白朴虽然也花费笔墨描写杨贵妃与唐明皇缠绵悱侧的爱情,但更多则是借这出悲剧揭示人生变幻无常的深意。
《梧桐雨》写的是一出爱情悲剧,然而又不仅仅只是一出爱情悲剧,在白朴笔下李、杨二人既是这一悲剧的受害者,同时又是这一悲剧的制造者。这正是该剧不同于一般爱情戏的地方,李,杨爱情的悲剧性结局是由二人所处的地位所决定的。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唐明皇可以为所欲为,赦免安禄山已透露出他的颟顸昏愦,而与杨贵妃整日沉溺于歌舞之中,置社稷黎民于不顾,纵情声色,更为这一爱情悲剧埋下导火线,叛乱的发生也就在所难免了。
剧本就是这样把李。杨之间的爱情置于广阔的政治历史背景之下来表现的。叛乱之前,二人坠入异乎寻常的温柔之乡,卿卿我我,山盟海誓,真乃帝王家所罕有。然而兵变一至,生死关口,七夕蜜誓立即烟消云散,杨贵妃首先为这一爱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即便是苟且保全了性命的唐明皇同样也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便是平叛后失去了帝位的他,不得不独自品尝咀嚼难以忍耐的孤寂与悔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更大的代价,因为它无法逃避。无可解脱而又无时无处不在。这种对心灵的折磨其实已不仅限于对爱妃之死的追悔,往昔的爱情只不过是他过去美好的帝王生活的一部分,作为一种象征,杨贵妃与他的地位。权力。尊严等密切相关。因此,对杨贵妃的追悼同时也就意味着对已逝去的那曾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怀恋,爱情与政治便这样拴到了一块。
白朴在这一出悲剧中塑造了昏庸无道、荒淫无度却痴情专一的帝王形象,在批判他误国误民,致使战乱纷争百姓颠沛流离的同时,却也同情其遭遇。对唐明皇复杂的性格,白朴并没有一味批判或一味美化,而是将一切留给观众评述。
反观杨玉环,第一折一出场她就表白自己对安禄山的思念,但转眼间又向唐明皇邀宠。她的海誓山盟中有几分真意,人们不得而知。白朴虽然同情她身在后宫,情非得已,不得不为了迎合喜新厌旧的帝王争欢邀宠,但对于她难耐宫廷寂寞与他人私通的行为仍持批判态度。
《梧桐雨》的语言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白朴是长于情词的文彩派作家,剧中富丽堂皇的文彩,典雅华丽的语言都很适合表现高贵豪华的宫廷生活,也符合帝王贵妃雍容华贵的身份。
人物心理描写的细腻感人,是《梧桐雨》又一显著特点,尤其是第四折的艺术描写,更是被人们所称誉,叹为观止。这时的唐明皇,让出了皇位,失却了爱情,他有无上的权力而保不住爱情,又为权力而失去了爱情。他懊恼、烦闷、孤寂、追悔、思念,诸多情思,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全折二十三支曲子,都是描写唐明皇的内心活动的。前十支曲子养重写唐明皇愁怀感伤的根由,表现他失去权柄后的孤寂、空虚以及对失去美好东西的追恋,饱含相思、愧悔、愁郁之情。后十三支曲子把秋夜苦风凄雨同唐明皇孤独、寂寞,追思怀念贵妃心情揉合起来,创造出浓郁的悲剧氛围,把唐明皇刻骨铭心的思念之情渲染到了极点。
《梧桐雨》除第三折马嵬坡一段戏之外,全剧大部分缺乏强烈的戏剧冲突,而具有强烈的抒情性。全剧大量化用古典诗词的意境、意象。
正是在《梧桐雨》所取得的创作成就影响下,明清戏曲界出现了一股李、杨爱情创作热。在明代,有王湘、徐复柞、无名氏的《梧桐雨》同名杂剧,汪道昆的《唐明皇七夕长生殿》杂剧,叶宪祖的《鸳鸯寺冥勘陈玄礼》杂剧,吾邱瑞、单本的《合钗记》同名传奇,戴应鳌的《钿合记》传奇,吴世美的《惊鸿记》传奇等。而屠隆的《彩毫记》与戴子晋的《青莲记》,主写李白,也插入了李、杨事。在清代,杂剧传奇则有钮格的《磨尘鉴》、孙郁的《天宝曲史》、洪升的《长生殿》、唐英的《长生殿补》、许逸的《蓬壶院》等。
《梧桐雨》有日、英、法、俄等文字译介到国外。
《唐明皇秋夜梧桐雨》今存《古名家杂剧》本、《古杂剧》本、《元明杂剧》本、《古今名剧合选·酹江集》本、《元曲选》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