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前期的尼泊尔分为数十个互不统属的部族。居住在加德满都谷地的阳布(今加德满都)、廓库穆(巴德岗)、叶楞(帕坦)三部落于雍正年间入贡中国,清人依藏语读音称之为巴勒布。十八世纪后期,居于巴勒布西北的廓尔喀部族兴起。廓尔喀人在沙阿王朝的普利特维·纳拉扬·沙阿(清朝译作“博纳喇赤”)统治时期,趁巴勒布内乱,“渐次将巴勒布三部落侵夺,周围二十余处部落,全行占据”。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廓尔喀迁都至原属巴勒布的阳布,形成了统一的尼泊尔王国(又称廓尔喀王国)。
尼泊尔境内多高山,地狭人稠,“国内之民难于自给,亦必别觅出口”,迫切需要向周边扩张领土。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年幼的喇纳巴都尔(拉纳·巴哈杜尔·沙阿)继承王位后,其叔巴都尔萨野(Bahadur Shah)摄政,将扩张矛头指向北方的西藏。
廓尔喀与后藏交界,贸易关系密切。乾隆帝五十三年(1788年),藏廓发生贸易纠纷,适逢六世班禅之弟沙玛尔巴正与其兄仲巴呼图克图发生内争,沙玛尔巴请求廓尔喀兵相助。于是,廓尔喀兵以“西藏运往之食盐掺土”等为借口,乘机进攻西藏。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六世班禅额尔德尼在北京圆寂。班禅之兄仲巴呼图克图护送班禅灵柩返回日喀则札什伦布寺,得到乾隆皇帝赏赐及王公贵族供奉的大量金银宝物,“无虑数十万金”,“珍宝不可胜计”。仲巴呼图克图有一同母异父之弟,为白教沙玛尔巴活佛,与信奉黄教的仲巴呼图克图不睦。仲巴呼图克图将乾隆皇帝赏赐之财物“悉踞为己有,既不布施各寺,番兵、喇嘛等亦一无所与”。沙玛尔巴垂涎其财物不得,遂生怨忿,乃以朝拜佛塔为名出走至尼泊尔。廓尔喀王族尊崇红教,素与沙玛尔巴通好。沙玛尔巴极言札什伦布寺所得财物之丰厚,又将藏兵虚实相告,唆使廓尔喀入藏劫掠。
清代西藏所用之银钱,原为藏人将白银交予巴勒布人,委托其铸成巴勒布银币(藏语称之为“章噶”),再运回藏内使用。巴勒布人往往从中掺杂铜、铅,再运回西藏换取纯银,以谋厚利。廓尔喀兼并巴勒布各部之后,铸造新钱,其成色较巴勒布钱为高,故要求西藏将廓尔喀新钱1圆折巴勒布旧钱两圆使用。西藏噶厦认为折价不公,未予应允。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五月,廓尔喀致书噶厦,声称:“西藏境内所用的钱两,都是我们巴勒布镕铸的。此后都使用新铸钱文,旧钱不可再使用。而且西藏与巴勒布接壤地区的聂拉木、济咙两个地区,原本就是我们巴勒布的地方,仍然应该归还我们。如果你们还觉得应该理论,可以派遣官员前来。”
噶厦回复廓尔喀称:新铸之钱数量甚少,不足以流通,仍将新旧银钱混用;聂拉木、济咙两处都系西藏地方,双方并无疑议;现在天气炎热,待立冬时再派人前往与之理论。但噶厦未向驻藏大臣禀告此事。廓尔喀又指责西藏对巴勒布货物“任意加收税项”,并向贩往巴勒布的食盐中掺土,决意入侵藏地。
尼泊尔方面的文献记载,则与中国略有不同。尼泊尔方面声称,廓尔喀同西藏发生银钱纠纷之后,摄政王巴哈都尔·沙阿(巴都尔萨野)希望同西藏地方签订新的贸易条约,但遭到粗鲁拒绝,并警告廓尔喀不要动用武力。廓尔喀第二次派往拉萨的使团又遭到扣留,因此使得巴哈都尔·沙阿非常愤怒,决定入侵西藏。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六月,素尔巴尔达布率廓尔喀兵3000人,先后占领西藏南部边境之聂拉木、济咙宗(今西藏吉隆东南)、宗喀宗(今吉隆)等地,围攻协噶尔宗(今西藏定日)。
七月,清军反击。命驻藏大臣雅满泰率驻藏绿营兵及驻达木厄鲁特蒙古兵,前往札什伦布(今西藏日喀则)慰问班禅,并与班禅之兄仲巴呼图克图部署沿边防御;命驻藏大臣庆麟主持前藏地区之防御;命四川总督李世杰、四川提督成德,抽调满、汉、藏兵4000余人,由成德统领,驰赴后藏,命尚在热河之成都将军鄂辉速返成都,至西藏统兵。为保证作战军队粮草,暂拨达赖、班禅库存,并于藏内买粮。乾隆帝并遣御前侍卫巴忠为钦差大臣,赴藏主持用兵。时西藏驻有清军500人,藏兵1600人,台站兵1300人。庆麟在接到朝廷谕旨之前,便调藏内500人绿营兵及察木多、达木等兵700人,分路堵御廓尔喀侵略军。四川总督李世杰亦于成都抽调满兵500名,绿营兵1300人,屯练降“番”兵1200人,俱交提督成德、总兵穆克登阿率领,经由打箭炉(今四川康定)、巴塘、里塘(今四川理塘)、察木多,驰赴后藏。但是,当清军日夜兼程,奔赴藏廓边境之时,达赖喇嘛、仲巴呼图克图和噶布伦班第达、庆麟、雅满泰等,已私下同廓尔喀议和,后得到巴忠、鄂辉、成德等赞同。
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初,藏廓签定协议,由西藏噶布伦每年向廓尔喀交纳元宝300锭,作为聂拉木、济咙宗、宗喀宗三地的赎金,廓尔喀退兵。此事,巴忠、雅满泰等隐瞒不上报。三月,鄂辉等率清军“收复”失地。因廓尔喀兵先已陆续撤回,故未遇任何抵抗。六月,清廷调整西藏之防务,加强札什伦布等地防兵,于宗喀宗、聂拉木、济咙宗等要地修砌卡碉。并调整与廓尔喀贸易之政策。清军此次出兵虽未交战,已耗费军饷百余万两白银。巴忠以有功之臣离藏回京。
廓尔喀退兵后,清廷不得不撤换一批擅权、失职的西藏官员。驻藏办事大臣舒濂包庇聚敛舞弊的达赖喇嘛之兄罗布藏多吉、同母弟罗布藏根敦扎克巴,与帮办大臣普福互相参奏。
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四月,成都将军鄂辉奉旨入藏查办。五月,乾隆皇帝将舒濂革职,以普福为办事大臣,雅满泰为帮办大臣。七月,又将普福革职,降为三等侍卫,命保泰入藏接替驻藏办事大臣普福之职。八月,命舒濂解送达赖喇嘛之兄弟来京。同时,令西藏的摄政活佛济咙呼图克图来京,遣噶勒丹锡哷图呼图克图阿旺楚尔提木入藏主政。雅满泰、保泰分别与当年十月二十日、十一月二十九日抵达拉萨上任。
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十月,廓尔喀遣大头目一人、小头目两人来到拉萨,依照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的约定,索要赎地银两。新上任主政的噶勒丹锡哷图呼图克图拒绝给付。达赖喇嘛还派喇嘛敦珠布朋楚克、博尔东到边境上放言,廓尔喀既已成为大清属国,则不应照前约索要赎地银两。廓使又请朝廷赏给廓尔喀王拉纳·巴哈都尔·沙阿俸禄及土地,也被驻藏大臣普福回绝。廓使一事无成,只得返回。
达赖喇嘛则派堪布托格穆特、商卓特巴吉弥敦第、仔琫第卜巴赴廓尔喀商谈,打算付给廓尔喀150个元宝,同时将原订合约撤回,永绝瓜葛。廓方以托格穆特地位不高,指名要求达赖喇嘛叔父阿古拉与噶伦丹津班珠尔来边境商谈。此时阿古拉已去世,不久,派去商谈的堪布托格穆特也在廓尔喀病逝。
西藏地方的一系列举措,令廓尔喀摄政王巴哈都尔·沙阿非常愤怒。巴哈都尔·沙阿感到进退两难:若发动战争,则必然要投入大量经费、部队和武器,因为清廷方面显然已经对廓尔喀有所戒备;若放弃战争,则之前盟约的被撕毁令他非常不甘。最终他声称要惩治西藏地方的背盟,仍然决定:再次入侵西藏。
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噶勒丹锡哷图呼图克图圆寂,八世达赖喇嘛再度执政。五月,达赖喇嘛令噶伦丹津班珠尔赴边界,与廓尔喀密谈撤约事宜。五月十一日,丹津班珠尔、扎什端珠布、札萨克喇嘛格桑定结自拉萨启程前往聂拉木,向驻藏大臣禀称检阅军队、修葺庙宇,实则继续与廓方商谈赎银撤约之事。噶伦丹津班珠尔等认为,此前带去的元宝只及半数,难以撤回合同,于是又携150个元宝前往。一路上,扎什伦布寺、萨迦寺喇嘛及驻守聂拉木之戴琫江结也加入谈判使团。
六月上旬,噶伦丹津班珠尔抵达聂拉木之冲堆(今聂拉木镇充堆),札萨克喇嘛格桑定结与扎、萨二寺喇嘛则受沙玛尔巴活佛之邀来到扎木(今聂拉木县樟木镇)。六月二十二日(西历7月22日),噶伦丹津班珠尔、扎什端珠布、戴琫江结在冲堆,遭到廓尔喀兵突袭,被俘后押往廓尔喀都城阳布。格桑定结、扎、萨二寺喇嘛、聂拉木教习军官王刚、冯大成等人也同时被拘押。七月,廓尔喀军队再次侵入聂拉木和济咙。廓军兵分两路,一路由达莫达尔·潘德(《清史稿》称之为“噶箕·旦姆达尔·邦里”)率领,自济咙进攻宗喀;一路由阿比曼·辛格率领,从聂拉木进攻定日(在今定日县西);另有一路绕过定日,经萨迦直趋日喀则。
八月三日,廓军攻占定日、济咙。八月十六日,廓军攻陷萨迦。同日,保泰送年仅10岁的七世班禅额尔德尼前往拉萨,命仲巴呼图克图留守札什伦布寺。札什伦布寺济仲喇嘛罗布藏丹巴与群僧占卜,得到“不可与贼作战”的神示。仲巴呼图克图遂遣人赴廓营求和。然而,该使者半路逃走,于是寺内外喇嘛三千余人纷纷溃散。仲巴呼图克图也携金银及班禅所余贵重物件,装为233捆,先行逃出。二十一日,廓军队长(Captain,清人译作“噶布党”)玛木萨野攻入札什伦布寺,寺内仅余9人。玛木萨野即入住班禅额尔德尼禅房内,大小头目分据各处,将金银佛像、供器、贮藏及灵塔镶嵌之珍珠珊瑚宝石等物尽行掠去。册封六世班禅的金册也被盗走。
九月初,廓军进攻日喀则宗城,都司徐南鹏率80人坚守,击毙廓军10余人、头目1人。围攻八昼夜后,廓军仍不能破城,遂携所掠财宝退往边境。
乾隆皇帝判定廓尔喀此次犯边,志在劫掠后藏财物;此时冬雪迫近,廓军必不能进兵前藏。一俟朝廷调集大军进讨,廓军便可从容遁去。因此,乾隆皇帝决定大举出兵,待来年春雪消融后攻入廓尔喀腹地,令其彻底臣服,不敢复萌故志。因成都将军鄂辉等人资望尚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九月二十五日,皇帝召平定台湾林爽文叛乱的两广总督福康安来京。十月,福康安抵京,授将军衔,督办西藏军事。以平台之役中福康安的副手海兰察、台斐英阿等为参赞大臣,率黑龙江索伦、达呼尔兵丁千名,由青海入藏,征讨廓尔喀。十二月,四川提督成德在聂拉木拍甲岭一役战胜廓军。
从西北前后入藏的官兵有(1)福康安及其随员,(2)海兰察及100名侍卫,(3)乌什哈达、岱森保及所率1500名索伦达斡尔兵。陕甘总督勒保、青海办事大臣奎舒奉旨预为筹办乘骑、运畜、粮秣、柴薪、台站、向导等事宜。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十二月十五日,福康安抵达青海西宁,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大致是,陕甘总督勒保从属下甘肃绿营调出了1500匹马供官员使用,青海办事大臣奎舒通过青海蒙古王公从各旗采购了3000多匹马,供索伦达斡尔兵骑用;遥接西藏沿途设立了传递文书信息的台站,派绿营兵和当地蒙古兵共同驻守,后因另有川藏驿路可用,这一线台站在全军分批经过完毕即卷撤。福康安于十二月二十日离开西宁,严冬中走上寒冷荒凉崎岖的青藏高原,并站兼行,乾隆五十七年正月二十日(1792年2月12日)到拉萨,全程将及5000华里,包括耽搁日数在内,用了50天。他询问藏人,皆云对比喇嘛等行走需一百二三十日,可谓快速。
福康安进入藏境后,接见达赖喇嘛遣来迎接的高级官员,即逐一询问廓尔喀两次滋事的缘由,并札询鄂辉、成德,令将先后情节据实答复。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正月二十三日,福康安于布达拉宫会见达赖喇嘛、班禅等,以面奉谕旨再次传达嘉奖达赖喇嘛深明大义,不听保泰内迁妄请,并正式提出,将来事定,办理善后时,必须另立《章程》,逐条办事,务使边圉永宁。对于达赖喇嘛、班禅的回答相当满意。及至谈论公事讫,福康安斟酌上谕及实情,拟遵佛法,向达赖喇嘛、班禅施礼,为喇嘛婉拒,但后来私下仍向达赖行了叩首礼。
福康安在拉萨停留了近二十七天后,去后藏。在这期间,凭借他的地位威望,及大军将到的声势,向西藏上层宣谕援藏用兵的意义。二月间,福康安檄令布鲁克巴(不丹)、哲孟雄(锡金)及界外的作木朗、披楞(指英国东印度公司)等。发兵合攻廓尔喀,但被乾隆皇帝批评为时过早,不够策略。上述各部接到福康安檄令后,反应消极。达赖喇嘛也于二月九日(1792年3月1日)致函英国东印度公司首脑,促请勿听信廓尔喀求援的谰言。
福康安奉诏检读后,认为廓尔喀当滋扰之后,尚逞此诡谲之辞,实堪痛恨。二月十日,海兰察也到了,福康安得到了两名军事助手。三月十五日,乾隆皇帝特授福康安为“大将军”,俾其等列威严在一般外省驻防将军之上。旨意传至西藏,当在四月。三月内,福康安檄谕廓尔喀王子,希望能够和平罢兵,但如果廓尔喀执意开战,清廷也时刻准备着。清廷檄谕口气很强硬。
稍前,即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正月,成德收复聂拉木东官寨,阵斩廓军将领呢玛叭噶嘶、踏巴。二月,川军攻克聂拉木的廓军西北碉寨,俘获玛木萨野之侄咱玛达阿尔曾萨野,聂拉木全境收复。闰四月十八日,福康安、海兰察、惠龄由日喀则驰往江孜,督运军粮。二十七日,抵达定日之第哩朗古,与成德会合。福康安、海兰察等分头察看聂拉木、绒辖等地后,率主力前往宗喀,决定由济咙向南,攻入廓尔喀。
五月六日,福康安、海兰察领兵行至宗喀以南的辖布基,进攻擦木山隘(在今吉隆县宗喀镇南)。是日夜,清军乘雨分兵五路,海兰察居中,哲森保等由东西两山夹击廓军营寨,莫尔根保绕到营后偷袭。
初七日黎明之时,清兵攻克擦木山梁上的两座廓军石碉楼,斩杀二百余人。初八日,清军进至玛噶尔辖尔甲,击溃由济咙前来迎战的廓军。初十日,清兵攻克济咙,斩杀640余人,俘虏200余人。至此,西藏全境收复。
热索桥之战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五月十三日(西历1792年7月1日),福康安、海兰察率军由济咙启程,沿吉隆河东岸南下。十四日,清军过藏廓边界之摆吗奈撒,进入廓尔喀境内之热索瓦(尼泊尔语Rasuwa),与廓军隔热索河对峙。热索河为吉隆河支流,其上有木板浮桥,即热索桥。廓兵在热索河北岸索喇拉山上筑碉楼一座,南岸临河有碉楼两座,并将热索桥木板撤去,凭河据守。十五日,清兵佯攻河北岸的廓军碉楼;另遣金川藏兵翻越两座高山,绕道至热索河上游六七里处,伐木做筏,渡河后沿南岸疾行,突袭临河碉房。南岸廓兵出卡抵御之际,北岸的清兵主力搭桥渡河,一举夺取三座石碉,是为热索桥之战。
协布噜、东觉山之战
得知清军将至首都的时候,廓尔喀王拉纳·巴哈都尔·沙阿逃往临近英属印度的边境。留守阳布的王叔巴哈都尔·沙阿召见被扣押的噶伦丹津班珠尔,请求其转告福康安,廓尔喀侵犯藏境,全因沙玛尔巴活佛唆使,并保证归还扎什伦布寺财物,赔偿在冲都被袭的官兵命价。此外,巴哈都尔·沙阿向英属印度殖民政府求助,希望得到武器弹药的支持。
印度总督康沃利斯侯爵考虑到若公开支持廓尔喀,势必会使英国人在广州的贸易受到影响,因此拒绝了这个要求。但后来,康沃利斯又发现,这是控制廓尔喀地区商业贸易的绝佳时机,便派海德拉巴邦的执政者詹姆斯·阿基琉斯·克尔帕特里克率英国使团前往廓尔喀。
六月二十五日,廓尔喀头人噶布党普都尔帮里、噶箕朗穆几尔帮里、达萨尔(Taksari,官职名,掌管铸钱)乃尔兴、小头目巴拉巴都尔哈瓦斯4人及随从20余人,来到雍鸦大营,将去年在冲堆被掳走的丹津班珠尔、扎什端珠布、藏军营官聂堆、卢献麟、冯大成等人送还。福康安面谕廓尔喀头人,令其遵办五条事宜,方准其投降:“廓兵须退出噶勒拉、堆补木、甲尔古拉、集木集等处山梁;廓尔喀王喇纳巴都尔、王叔巴都尔萨野亲自前来;将沙玛尔巴活佛尸骨及其徒弟交出;所掠之扎什伦布寺财宝全行归还;交出乾隆五十四年与丹津班珠尔私订之合同,不得再提西藏交付赎银之事。”清兵将廓使送还7天后,并无回音。廓军仍占据诸处山梁。
帕朗古之战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七月二日,清军进攻噶勒拉、堆补木。在进攻甲尔古拉山时,廓尔喀军队诱清军进入丛林,随后三面放火烧林。清军失利,台斐英阿、阿满泰、莫尔根保、英贵、张占魁等人战死,是为帕朗古之战。
廓尔喀请降
乾隆五十七年八月八日(西历1792年9月23日),廓尔喀管事头人噶箕第乌达特塔巴来到清军大营,请求归诚,并代廓王、王叔进京朝觐。十九日,福康安准其归降。二十一日,清军开始从帕朗古撤回。九月四日,清兵全部撤回济咙。
清兵撤退的同时,福康安派穆克登阿勘察西藏、廓尔喀边界。十月十五日,福康安来到拉萨,达赖喇嘛率僧俗官员出迎。福康安在拉萨停留了四个多月,与惠龄、孙士毅、和琳拟定了《藏内善后章程》。十二月二十三日,廓尔喀贡使抵达京师,并谒见和珅。次日,贡使觐见乾隆皇帝。二十七日,皇帝准许恢复喇纳巴都尔的王爵、巴都尔萨野的公爵名号。白教活佛夏玛巴钦定不准转世,弟子一律改宗黄教。
乾隆五十七年八月八日(1792年9月23日),廓尔喀在清军的凌厉攻势下请求投降,八月十九日,清军准降。清兵撤退的同时还勘察西藏、廓尔喀的边界。福康安等人拟定了《藏内善后章程》。双方经过会商,共提出一百零二项条款。次年正月,经清政府修订为二十九条,即《钦定藏内善后章程》,改革并充实了多项方针,加强了驻藏大臣的职权和地位。
经过了这场战争,廓尔喀的势力受到削弱。之前被其所灭的锡金也得以复国,不过其原有领土仍有一部分被廓尔喀占据。在廓尔喀与清朝议和之后,由克尔帕特里克率领的英国使团才到达廓尔喀,希望同廓尔喀就武器之事进行会谈。巴哈都尔·沙阿拒绝了英国人的建议,将这个使团礼送出境。虽然和约已经达成,但西藏地方对廓尔喀依然非常戒备。八世达赖希望联合廓尔喀的邻国来与之对抗,曾派遣一个代表团去英属印度当时的首都的加尔各答,希望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合作,来牵制廓尔喀。
清朝用兵西藏,进一步提高了清朝中央的威望,促进了西藏地方对清中央政府的向心力作用。清朝用兵西藏又推进了民族关系和民族融合的发展。在西藏人民的支持下,清军迅速收复失地。清军旋即而归,廓尔喀派人至北京认罪。清朝两次派军入藏,驱逐廓尔喀的入侵,保卫了西藏,巩固了边防,增强了汉藏等各族人民的爱国主义精神。此外,清政府又对藏事作了重大整顿。乾隆帝批准了由福康安、和琳、惠琳等奉旨酌筹的《藏内善后章程》,即清政府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颁发的著名的《新订章程二十九条》,又称为《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章程对西藏地方的政治、经济、军事、法制和外事等方面均作了明确规定。
清政府为了加强西藏地方管理、巩固胜利、稳定政局,参照惯例,决定在前后藏边防要隘、交通枢纽、重要城镇,以及川边至拉萨的台站,均派兵驻防,总计兵力1300余名。
章程规定整编藏军,设藏兵3000名,驻扎前藏1000名、后藏1000名、定日500名、江孜500名。《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对藏军的各级军官(代本、如本、甲本等)、藏军薪俸、饷银、操防、军器、马匹等,以及清朝派驻前后藏及各地的官兵额数、驻防等方面章程也作了具体的规定。整编后的藏军作为清中央政府领导下的一支地方军队,在以后维护地方安定和抗击外敌侵略的斗争中发挥了积极作用。章程规定驻藏大臣每年五、六月轮流一人,到后藏巡边,“操阅番兵”;检查和维护边界;在重要的边防要隘设立定额驻军,分防巡守。随着乾隆年间在西藏重新布署驻防清军、颁布和执行章程以及藏军的整编,清朝用兵西藏的能量达到极至,驻兵西藏形成制度化和法律化。上述举措,作为历史定制,直至清末。它对于巩固和加强清朝统一、维护对西藏的主权、巩固国防、促进西藏社会的稳定和发展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清军平定廓尔喀,进藏驻藏对西藏地方社会经济的发展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清朝自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用兵西藏后,即打通了川藏、滇藏和青藏三条进藏主干驿路,沿途添设军站,设置粮台,派兵守护,保障了进藏交通的通畅。这有利于西藏与内地之间的贸易往来,当时留驻中甸、打箭炉、巴塘、理塘、察木多、拉萨等地的汉人和商贸小贩日益增多。清朝每次用兵西藏,均动员了川、滇、青等藏区的僧俗民众、土司和部落头人,征调大量的人力、畜力和物力担当后勤供应,保障军需物资运藏。清朝官府对所征乌拉都付给脚价,对西藏地方政府的供应采取购买方式付给银两。如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就西藏筹办军用粮饷事,对于驻藏官兵的口粮供应,形式多样。如雍正帝曾下旨将驻藏官兵的口粮,由官府发给银两,到藏之日,由士兵自行买备。乾隆十八年(1753年)以后又实行提前采买贮存,以免出现供粮危机。清军出钱在藏区购买数量庞大的军粮物资,多少带有商品买卖的性质,在某种意义上有利于刺激西藏农牧业生产和商品经济的兴起。
推行军屯是清代就近解决戍边部队粮饷问题的又一办法。清自康熙年间用兵西藏后,逐渐在邻近的川(如大小金川)、滇(如中甸和维西)、青(如西宁至格尔木)等省藏区推行军屯。雍正九年(1731年),清廷即派兵在青海柴达木盆地的额色尔津地方筑城建廒,进行屯田。官府还将直隶、山西、河南、山东、陕西五省军流罪人犯发配到青海大通布隆吉尔等处,令他们一同开垦那里的土地。屯田地区除接受犯人之外,还吸引不少汉人向藏区迁移,官府给予屯田眷属的待遇。对投诚的藏民,官府也安插与汉人一体屯垦。屯田带有军民混合、汉藏结合的特点。这些屯田,支持了西藏,解决了驻藏清军的一部分养赡问题,减少了内地供粮的压力。屯田不仅是对藏区农牧业生产有示范效应,而且也有利于促进藏区的开发。
平定廓尔喀后,清军进藏和驻藏极大地推动了西藏与内地、藏族与汉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清军把军用物资、生活用品以及内地先进的农耕、畜牧、建筑、艺术等方面的技术带进西藏,又把西藏的文化及地方特产、各种艺术品等带回内地,形成广泛的交流。清军进藏后主动学习藏族文化,清统治者鼓励清军要“熟悉夷情”,士兵主动适应高原生活,甚至与藏族通婚。藏族也向清军学习先进的内地文化和生产技术。清军作为一个文化的载体,在与藏族的接触中,留下了许多反映藏汉民族文化交流的历史遗迹。由清军建造的分布于拉萨等西藏各地的关帝庙就是其中的重要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