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是一种秘密流传的民间宗教,杂拜各种鬼神,它是由摩尼教、弥勒教、道教和佛教等各种宗教混合演变而成的。一般说法都认为白莲教起源于唐代一度盛行的摩尼教,南宋绍兴初年,吴郡(苏州)延禅寺的和尚茅子元仿天台宗教义并吸取摩尼教的教义与仪式创立。以佛教中的弥勒佛代替了明教会的迷摩尼佛。到元代末年就逐渐形成了以崇拜弥勒佛为主的“白莲教”。
白莲教还是明清时期主要的秘密宗教,崇奉“无生老母”与“弥勒佛”,宣扬弥勒佛未来会“改造世界”的传说,并以“教中所获资财,悉以均分”,“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等平均、互助思想在其中迅速流行,从者日众。以“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为八字真诀,使人们在精神上得到一定寄托,对于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力图摆脱现世的流民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因而从者日众。
白莲教从始创到清朝中叶的几百年中,始终不被视为正统宗教而受崇拜,而是作为异教被排斥。元明两代,农民群众曾多次利用白莲教的形式来动员、组织起义队伍,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元末韩山童在江淮的起义;明初永乐年间山东的唐赛儿起义;嘉靖年间四川的蔡伯贯起义;天启年间山东的徐鸿儒起义;清朝乾隆中期山东的王伦起义。
乾隆四十年(1775年),河南白莲教支派混元教首领刘松起义失败,弟子刘之协、宋之清等继续于川、楚、陕等地传教。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刘之协于河南被捕后脱走,清廷通令大索州县,激起民怨。白莲教以"官逼民反"相号召,得到广大农民的支持,教众迅速发展。
乾隆后期,土地高度集中,大批流民陆续聚集于川、楚、陕交界的南山和巴山老林地区谋生,众以数百万计。由于人口增长迅速,土地兼并严重,河南、安徽、江西各地出现饥民,川楚边境地区是一片原始森林地带,历来为被迫离开土地的流民聚集之所。加以封建统治阶级生活奢侈、贪官污吏横行、人们不满和反抗情绪日增,白莲教的宣传也随之增加了反抗现实的内容。
乾隆三十七年至三十八年(1772年—1773年),川、楚两省饥民来到两省交界山区的谋生者就达数十万人。加上来自河南、安徽、江西等省的流民,其中大约有一百万人前来有着大量荒地、原始森林的川楚边境谋求生路。川楚边境地区土壤瘠薄,气候恶劣,流民除搭棚佃耕土地外,还需受雇于木厢厂、铁厂、纸厂,获取微薄工钱,方能生存。他们不仅受地主、厂主的剥削,还要受差役、讼棍(指唆使别人打官司自己从中取利的人)的勒索,生活极为艰难。绝望中的流民便成了白莲教传播的对象。
从康熙后期起,在不过百余年的时间里,外省人口的移入,迅速改变了川楚陕交界地区地广人稀的状况,人口数量急剧增加,人口密度随之迅速增长,人浮于地的现象十分严重。
川楚地区的人们,多借助山地自然资源优势谋生。但山地的自然资源是有限的,甚至某些是不可再生的,随着过度开发,资源的不断消耗,经济发展的空间也逐渐减小。当山地尽已开垦,林木砍伐殆尽之时,维持原有的生活就变得极为困难了。川楚地区人民从事的生计,大抵属于季节性劳动,山地经济活动受季节性制约。另外,在采集等行业中,依赖于自然的因素过多,如某些物产的丰欠往往受气候水文等条件的影响而极不稳定。由于山地自然环境的制约,和人口的急剧增加,人们只能维持低生产低消费的生活。
湖北、四川两省贪污腐败盛行。各级官吏无不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湖广总督毕沅还与湖北巡抚福宁、藩司(布政使)陈望之等高级官员朋比为奸,因而民谣传说“毕不管,福死要,陈倒包”;“毕如蝙蝠,身不动摇,惟吸所过虫蚁。福如狼虎,虽人不免,陈如鼠蠹,钻穴蚀物,人不知之”。至于下级地方官吏,更是上行下效、变本加厉。移民们遭受官吏、差役、兵丁的欺凌。差役们无风生浪,一遇到搭棚居住的流民求助,便敲骨吸髓,坑害流民。经常以各种名义进行巡查,山民受到差役的凌虐,无可申诉。而差役拿到巡查山民的票据,便视为奇货可居。每次遇到巡查的事,因为差役过于繁重,大多数山民都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他们还往往趁山中农民因路途遥远、山路险峻而没有盘缠到县城上缴钱粮的机会,诈称“截粮官”,欺骗山区农民。
川楚地域辽阔,地形复杂,一直是封建政权所不及的地方,封建政府的保甲法并未在此范围内认真贯彻实施,大有反抗势力可藏身的空间。保甲本不能行于村落,因为棚民居无定所,今年在此,明岁在彼,甚至一年之中,迁徙数处,即使是已经建造房屋的,也是零星散处,山内村落绝少,毗邻而居的也要相距数十里。虽然从康熙到嘉庆时期,这一地区人口数量和人口密度都有大幅度的增长,但是此种“村落绝少”局面也没有根本改观,因为新增的人口大多聚集在山内的工厂或处于流动状态中,设置保正甲长,也是很难进行有效的控制和稽查。
清朝在川楚地区驻军数量很少,势力单薄,战斗力弱。白莲教起事之前,清政府未能在以巴山老林为主的川楚地区建立起有效的镇戍体系。在当时,清政府在川东北的常驻绿营军队,由汉族兵丁组成,其主要职能多为维持社会秩序,并不具有开展军事行动的职能。此外,从整个川东地区来看,越靠近四川盆地中心清政府驻军越少,而巴山老林附近的川东北州县,则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成为防守的重点,然而,即便兵丁数量增加,仍然不足以有效维持川楚地区的地方治安。
乾隆六十年(1795年),湖北各地白莲教首,秘商在“辰年辰月辰日”(嘉庆元年三月初十)共同起事,让教徒制备刀把火药。白莲教的迅速发展和其反清内容,引起了清政府的严重不安,清廷遂下令大规模搜捕白莲教徒。大批教首、教徒被捕遇害,地方官则以查拿邪教为名,行敲诈勒索之实。“不论习教不习教,但论给钱不给钱”,“不遂所欲,即诬以邪教治罪”。各地教首遂以“官逼民反”为口号,号召教徒奋起反抗。
嘉庆元年正月初七(1796年2月15日),湖北宜都、枝江一带首领张正谟、聂杰人等因官府查拿紧急,被迫提前发起反抗。长阳、来凤、当阳、竹山等县教徒接踵而起。三月初十,襄阳地区的教徒,在王聪儿、姚之富等率领下,按原定日期起义。各路教义军,互不相属,各自为战,所据山寨或县城,多被清军各个击破。唯有襄阳教义军采取流动作战的策略,力量迅速壮大,成为湖北教义军的主力。
在湖北白莲教乱影响下,四川各地的白莲教徒也纷纷响应。九月,达州教首徐添德,东乡(今四川宣汉)教首王三槐、冷天禄等皆各率众发动起义。
嘉庆二年(1797年)初,襄阳教义军又开始了大规模流动作战,转战于湖北、四川、河南、陕西,后分三股进入四川。清军只尾随其后,疲于奔命。七月,四川教义军被清军围困,襄阳教义军赶到解围,在东乡与四川教义军会师。各路教义军按青、黄、蓝、白分号,设立掌柜、元帅、先锋、总兵等职。然而,小生产者固有的分散性与保守性,使教义军并未真正联为一体,各股仍然各自为战,分散行动。
同年,清廷合州知州龚景瀚献“坚壁清野”之策,嘉庆帝亲政后立即采用。白莲教活动遇到极大困难,他们不得不离开川东北的根据地转战他处。清军终于夺得了战争的主动权。襄阳士绅梁友谷、南充知县曾自柏、梁山知县方积都凭借这一策略捍卫了一方安定。
嘉庆三年(1798年)三月,襄阳教义军在湖北郧西被清军包围,首领王聪儿、姚之富跳崖牺牲,余部仍继续斗争。四川教义也受到重大损失。余部在张汉潮等率领下,与四川义军联合。
乾隆末年,乾隆崇奢之风对败坏的吏治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其宠臣和珅的擅权结党更是使腐败进一步加深,库银连年锐减,吏治每况愈下,川楚白莲教乱爆发后地方局势趋于恶化。对于前朝之弊与当朝之患,嘉庆心里十分清楚,改革的关键在吏治,而整饬吏治的关键在于惩办和珅。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初三,太上皇乾隆驾崩,嘉庆立即对和珅及其党羽采取了行动。直接将白莲教久剿不灭归罪于和珅。和珅一党的覆灭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阶级矛盾,安定了民心。和珅灭而纲纪肃,嘉庆终于掌握朝中人事行政大权,从而加快了扼杀白莲教起义的进程。
嘉庆在明确整肃对象之后就立即采取了行动,首先针对的必然是川楚前线大将。据统计,嘉庆自嘉庆四年(1799年)亲政到嘉庆七年(1802年)白莲教覆灭的这四年里,于川陕楚前线作战主要的二十三位一、二品大员,都受过或重或轻的处罚。同时下令各路粮官按旬开报、按月汇奏,军中乱支军饷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
镇压川楚教起义久战无功,嘉庆认为单纯的军事手段并不能迅速取得战争的胜利。于是,嘉庆在亲政之后立即逮捕四川达州知州戴如煌、武昌府同知常丹葵等官逼民反的“祸端”。嘉庆四年(1799年)七月,嘉庆下令捉拿杀降卒冒功的达州候命福宁,下诏罪己。嘉庆又以勒保为经略大臣,明亮、额勒登保为参赞大臣,节制川、陕、楚、豫、甘五省官军进击,从而统一前线指挥。并晓谕州县办团练,依山隘寨堡,扼守要路,坚壁清野,攻抚并施,使义军处境艰难,荆州教首领张汉潮等相继牺牲。嘉庆四年(1799年)底,义军首领冉天元率部由陕返川,大败额勒登保部。
由于八旗、绿营兵丁在镇压白莲教的战争中表现十分不力,嘉庆在裁撤满族带兵大员的同时重用汉族地主武装,也就是其后著名的团练、乡勇。杨遇春、杨芳与罗思举是汉族地主武装的杰出代表,二杨随从额勒登保转战川陕,功勋卓著。平定教乱之后,杨遇春因功升至陕甘总督,杨芳官至甘肃提督。
嘉庆五年(1800年)正月,义军首领冉天元又联合各路义军抢渡嘉陵江,于蓬溪再败清军,斩总兵朱射斗。不久,集兵江油,以伏击再败清军。后因地主团练增援,冉天元被俘杀,余部万余人南下川西腹地,成都戒严。嘉庆五年(1800年)三月以前,义军处于发展、壮大阶段。义军因得到各地人民的支持,所到之处,有群众提供屋舍给他们居住藏匿,有衣食、火药来不断接济他们,有骡马和草料以备他们随时使用,且有各地教徒为义军作为向导,多次重创清军。嘉庆五年(1800年)四月四川江油马蹄冈战役以后,起义始转入低潮。
嘉庆五年(1800年),清廷提出“随剿随抚,但治从逆,不治从教,剿抚并施”的策略,将参与谋反之“义军”与习教之“教民”区分开来处置,收效甚好。同时清廷又拿出一套实事求是的招抚措施,“其绥靖之法有三,或清查叛产,或量给流亡绝产,或于南山老林垦荒”,在垦荒地区,嘉庆还增设提督、总兵加强军事统治。为加快扼杀白莲教起义的进程,嘉庆提出“不论教不教,但论匪不匪”的观点。嘉庆五年(1800年)七月,因勒保在川经略半载无功,嘉庆又以额勒登保为经略大臣,对白莲教采取“迎截夹击”的战略,效果显著,川楚白莲教陷入困境。
此后,清廷用分而治之的办法瓦解了义军。嘉庆六年(1801年),清廷颁布《御制邪教说》,强调将参与造反的“首逆”与受愚弄胁迫的“附众”区别对待,一些教徒或临阵投降,或因朝廷招抚策略的推行而归顺,这些措施加快了扼杀川楚教起义的进程。
白莲教起义人数从十几万减至几万人,许多重要将领相继牺牲。清政府的“坚壁清野”与“寨堡团练”之策,已逐渐推广并发挥作用。通过筑寨堡、并村落,令百姓移居其中,将民间粮秣给养充实其内,又训练丁壮,进行防守,从而切断了义军同人民间的联系,使之无法得到粮草与兵源的补充,力量日渐枯竭。
嘉庆六年(1801年)下半年,白莲教义军活动基本上只限于川楚陕边境地区,转战在万山老林之中,人数已不超过两万四千,而围剿的清军,则十倍于此。义军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战斗,至嘉庆九年(1804年)九月,起义终告失败。
嘉庆三年(1798年),襄阳白莲教军在湖北郧西被包围,王聪儿、姚之富皆跳崖自杀。此后,清朝推行团练和坚壁清野战术,筑起大量寨堡,将村落百姓强行移居其中,又训练团练进行防守,从而切断白莲教军队的粮草与兵源。至嘉庆九年(1804年),白莲教军队被全部镇压。
白莲教大规模起义耗费了清朝政府十六省的数十万军力,并导致十余名提督、总兵等高级武官及副将以下400余名中级武官阵亡。据统计,清朝前后投入超过两亿两白银,相当国库五年的财政收入,使国库为之一空。而且八旗、绿营等清朝正规军之腐朽在起义中暴露无遗,清政府被迫依靠地方团练镇压起义。
乾隆后期,由和珅带头贪渎,各种社会矛盾激化,官僚大肆兼并土地,贪官污吏横行。川楚起义标志着清朝走向衰落的开始。川楚起义平乱不久,直隶、河南、山东诸省又发生天理教领导的天理教之乱。
《清史稿》:川、楚之役,竭宇内之兵力而后定之。
魏源:川楚之役,则诸将会饮,虽深箐荒麓间,蟹鱼珍错辄三四十品,而赏伶犒仆之费不与焉。凡粮台地,玉器裘锦成市,馈献、赂遗、赌博,挥霍如泥沙。
蔡东藩:累朝元气,已被和珅一人,斵丧殆尽,才一内禅,才一改嘉庆年号,白莲教徒,即骚然四起,岂仁宗之福,果不逮高宗?若酿之也久,则发之也烈,谁为之?孰令致之?
吕思勉:北方的白莲教徒的反清,起于1793年,即乾隆五十八年,蔓延四川、湖北、河南、陕西四省,至1804年,即仁宗嘉庆九年而后平定,此即向来的史家称为川、楚教匪,为清朝最大的内乱之始的,其所奉的王发生,亦诈称明朝后裔,可见北方的会党,反清复明之志,亦未尝变。
《剑桥中国晚清史》:从长远看,白莲教叛乱给了清王朝一个破坏性的打击。第一,它表明,如果没有地方名流、新建的地方控制体系以及雇佣兵的合作,正规军已不可能镇压国内的叛乱。雇佣兵归根到底是个权宜之计,既花钱,又危险。约一万人在叛乱之后被并入了正规绿营,但事实证明他们动辄哗变,不可驾驭。因此不是鸦片战争,而是白莲教,使人们看出清朝军事力量已不可逆转地下降了。第二,十年斗争的破费对帝国的国库是毁灭性的。乾隆后期的盈余约七千八百万两因镇压叛乱而消耗净尽,镇压叛乱耗资达一亿二千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