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传》是唐代裴铏创作的唐代传奇(小说),收录于《太平广记》卷一百九十四。
该小说写昆仑奴磨勒有异术,见崔生与大官僚家妓红绡深情相爱,便背负崔生,飞越高墙深院,让其与红绡相会,后又不避强暴,将红绡救出牢笼,与崔生结为夫妇。此作反映了当时下层女子追求爱情幸福、反对封建压迫的愿望,歌颂了昆仑奴果敢无畏、仗义任侠的品质。
小说中对昆仑奴磨勒的描写虽然近于神奇,竭尽夸张,但这个奴隶的形象明显有着现实依据,并非杳昧难凭、子虚乌有。唐代豪门贵族多以南海国人为奴,通称为昆仑奴。磨勒能取得胜利,全在他对一品其人以及深宅大院的了如指掌。磨勒不是鲁莽之辈,这从他分析红绡女的哑语可以看得很清楚。崔生读了一肚子书,临事之际却不如磨勒聪慧。看磨勒深入一潭深府的过程,有条不紊,一丝不乱:他先只身“携链椎而往”,干净利索地杀死恶犬;事前又叫崔生准备好夜行用的青绢,进入第三院之后,伺机进入红绡绣户,磨勒则在外警视,及待确知无事,才从召入内室。他还往返三次搬运红绡妆奁,天亮以前,竟背负崔生和红绡安然“飞出峻垣十余重”,而“一品家之守御,无有警者”。磨勒细心周密的安排,全在于事前的深入侦察。作者就是这样,在娓娓而谈中突出了磨勒的智慧和勇敢,把人物写得活生生的。至于一品命五十甲胄去围擒磨勒,磨勒却临危不惧,从从容容,顷刻脱险。事实上,磨勒早已有准备,他太了解一品了,聪明的磨勒不会不做万一的准备。
红绡虽是富家女,却不甘沉沦,她将云屏绮罗和绣被珠翠视若粪上,不企粱肉骄奢,不羡荣华富贵,把一品家看作是“桎梏”和“狴犴”,一心追求自主婚姻和爱情幸福。她的大胆和执着,使磨勒十分感动,愿冒死以成全她与崔生。这些描写都是生动感人的。红绡显然足作者热情赞扬的人物形象,其在作品中的地位,差不多与磨勒同等重要。
至于崔生,与磨勒、红绡相较,则显得有些佝偻渺小。对隐语的百思不解,便见这书呆子的无用,尽管他“容貌如玉”,“发言清雅”,看来不过徒有其表。在红绡居处,红绡一吐心曲,要与之私奔,这书呆子竟无言以对,更束手无策,到底还是磨勒毅然为二人拿了主意。更有甚者,一品得知红绡踪迹,诘问崔生,这书呆子竟吓破了胆:“惧而不敢隐,遂细言端由。”磨勒舍生忘死,尽力相助;红绡一片深情,以身相托,他却在一品淫威之下,和盘托出经过,以保自身,这不能不令人愤然
崔生是一个大官的儿子,是位年轻俊美、性格内向的翩翩佳公子。一次他奉父命去看望一位生病的一品高官,遇见了高官府中漂亮的家妓红绡。临别时,红绡用手势给崔生比划了一番。崔生回家后念念不忘红绡和她的神秘手势,弄得神魂颠倒。他的失常被家里的昆仑奴磨勒注意到了。磨勒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帮催生猜出了红绡手势之谜。于是,在红绡手势指明的那夜,磨勒带着链锤和崔生去了一品大官家。大官家有猛犬,见生人就吃,世界上只有磨勒一人能杀。杀了狗,他又背着崔生翻越十道高墙,找到了红绡的住处。红绡向崔生倾诉衷肠,愿离开高官府嫁给崔生。磨勒为了成全他们二人的好事,背上崔生和红绡,又飞越十道高墙将他们送回家。红绡在崔生家里隐居了两年,终究还是被一品大官发现。崔生供出了事情经过,一品大官便派人追杀磨勒。岂料磨勒技艺高强,在一阵箭雨之中竟然飞出高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王朝的统治者在创造了辉煌的盛世之后,从“安史之乱”开始走上了动荡的下坡路,晚唐时出现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当时各地藩镇势力强大,而且互相敌视,除了招兵买马加强军事实力之外,还把蓄养刺客作为牵制和威慑对方的秘密武器,游侠之风因之在社会上盛行。而神仙方术的蔓延,又赋予这些侠客超现实的神秘色彩。乱世之中的人们对现实不满,又找不到出路,便寄希望于那些锄强扶弱、伸张正义的侠客。不畏强暴、本领非凡的侠客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受到人们的敬重和爱戴,关于他们的传奇故事也就应运而生。在这种背景下,晚唐传奇出现了以《虬髯客传》、《昆仑奴传》等为代表的豪侠传奇。
《昆仑奴传》见收于《太平广记》卷一百九十四,篇末注云:“出《传奇》。”明人陆楫《古今说海》亦收此篇,不题作者。《昆仑奴传》又曾被编入单行的《剑侠传》内,故也有误以为段成式作的;有的单篇或题冯延巳作,也不确。
裴铏,约唐懿宗咸通初前后在世。咸通中期(867年左右)为静海军节度使高骈掌书记,加侍御史内供奉。唐僖宗乾符五年(878年)以御史大夫为成都节度副使,作题《文翁石室诗》。裴铏著有《传奇》三卷,《新唐书·艺文志》多记神仙之事。
该小说成功地塑造了昆仑奴的侠义形象,也赞扬了红绡女追求自由和爱情的坚定和果敢精神,小说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唐代大官僚阶级的骄奢淫佚和凶狠残暴,具有积极意义。
功夫高超者未必有助人为乐之心地,而真淳善良之辈则未必有超人的本领,兼之者乃为真侠。故磨勒、古押衙以及红绡等等,是唐人小说中所塑造出来的理想化的侠义形象。与其认为磨勒是一个义仆形象,倒不如说他是扶弱惩暴、富于同情心的一位豪侠。他帮助崔生,总是在问明原委之后。一品非一般地方豪强,而是所谓“盖代之勋臣”,一向有研究者认为这个形象是暗指郭子仪。磨勒与一品作对,实质上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下层人民与统治者之间的尖锐对立,因而对磨勒不畏强暴、智勇过人的描写隐约寄托了下层人民的理想和意愿。
这个故事表现了在封建社会多妻制下一个觉醒女性要求脱离奴隶生活,争取自由幸福的一场剧烈斗争。终于得到了一个平时隐藏着无比英勇与机智的也是过着奴隶生活的男子的同情,不顾蹈危临险,帮助她脱出牢笼,完成了她的愿望,而他自己为了避免陷入阶级敌人的毒焰,却不得不远走高飞。这种行为是值得赞扬的。在故事里,也反映了统治阶级日常生活的荒淫无耻,和对待给他奴役的人们的无比残酷。由于当时的历史局限,作者对郭子仪这样的一品大员人物自然抱宽恕的态度,但为了有所避讳而不书出他的姓名,这是有它一定的意义和作用的。
这篇小说叙述曲折婉转,语言简洁干练。小说中注重细节描写,如崔生初见三位“艳皆绝代”的伎人,局促腼腆,“一品遂命衣红绡妓者,擎一瓯与生食。生少年赧妓辈,终不食。一品命红绡妓以匙而进之,生不得已而食。妓哂之”。又如红绡妓送崔生出院,“时生回顾,妓立三指,又反三掌者,然后指胸前小镜子,云:‘记取’。再如红绡独坐空闱,盼望崔生,“长叹而坐,若有所俟。翠环初坠,红脸才舒,玉恨无妍,珠愁转莹”。都具有真实感,既符合人物身份,又展示出人物性格,生动传神。
在唐代史料和许多传奇小说中,昆仑奴都是能够飞檐走壁、艺高胆大的大侠,《昆仑奴传》是唐代这类传奇小说中是很有代表性的一篇。明代梁辰鱼根据这个故事撰写过《红绡》杂剧,梅鼎祚则写有《昆仑奴》杂剧,京剧《盗红绡》讲述的也是这段故事。
《昆仑奴传》故事不仅是明清戏曲作家所喜爱的题材,也是小说戏曲作品中常用的典故,“磨勒之谋”、“红绡之计”,成了侠义之士成人之美和有情女子奔归其属意者的代喻之语,足见该篇小说流布之广泛,影响之深远。